一、春茶将启
惊蛰过后,春雷初动,山间的茶树抽了新芽。青娘站在茶仓的窗前,望着天色由灰转亮,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本旧簿册的封皮。这本簿册,记录着她从梅雨断供到直采立契的每一步,也记录着她与沈行舟并肩走过的风雪与火光。
\"掌柜的,今年的春茶,怕是要比往年早几天。\"阿成抱着一摞新印的契书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山里的茶农已经遣人来报,说'一芽两叶'的标准已经到了。\"
青娘点头,翻开簿册,在\"春茶计划\"一页添了几笔:\"叫人把去年的茶样取出来,与今年的新样一起试泡。再请城里的老客来品茶,听一听他们的说法。\"
\"好嘞!\"阿成应声而去。
青娘独自坐在案前,目光落在另一摞文书上——那是\"茶路互助契\"的修订稿。自风雪夜与火后之约,她与沈行舟又细改了几处:防伪竹签的纹路做了微调,损耗共证的格式统一了,互助簿的记录条目也更详尽。今日,他们要在恒昌票号的见证下,与几家新加入的商号正式定盟。
二、茶会品新
午后,青记茶号的小院里摆了四张八仙桌,桌上各置一套细瓷茶具。老客们陆续而至,同顺商号、裕丰商号的掌柜也到了,恒昌票号的李掌柜更是提前半个时辰来,与青娘核对互助契的细节。
\"青掌柜,今年的茶样,可得让我们先尝个鲜。\"老客张老板笑道,他是草原上的大客,每年春茶都要亲自来挑。
\"自然。\"青娘亲自煮水,按规程取茶,注入沸水。茶叶在水中舒展,汤色清亮,香气清雅。她将第一盏递到张老板面前,\"张老板请。\"
张老板接过,先闻香,再啜一口,闭目回味片刻,睁开眼时连连点头:\"好!入口甘甜,回甘绵长,比去年的还要稳。\"
其他老客也纷纷称赞。青娘心中踏实,又将第二盏茶递到沈行舟手边。他今日换了一件月白长衫,衬得面色更清俊。他接过茶盏,看了青娘一眼,眼中带笑:\"你手稳,火候也稳。\"
青娘淡淡一笑:\"按规程来,自然稳。\"
茶过三巡,青娘取出互助契的修订稿,放在桌上:\"今日请诸位来,一是品茶,二是定盟。这是互助契的修订稿,新增了防伪竹签的细图和互助簿的记录格式。若诸位无异议,便请在契书上落印。\"
众人传阅,纷纷点头。李掌柜道:\"票号这边,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低息周转银的文书。互助之事,一旦入簿,票号便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成匆匆跑进来:\"掌柜的,府衙来人了,说要请你和沈公子即刻过去,有要事相商。\"
三、府衙之请
府衙的正厅里,知府大人端坐案后,两旁站着几位幕僚。青娘与沈行舟上前见礼,知府大人摆手示意免礼,直接道:\"今日请二位来,是因近日茶路上出现了几起以次充好、伪造茶引之事。府衙欲整顿茶路,特请二位商议对策。\"
青娘心中一动,与沈行舟对视一眼。她取出袖中的互助契与防伪竹签,双手奉上:\"大人,这是我们草拟的茶路互助契与防伪竹签的图样。若府衙能推行,或可杜奸止诈。\"
知府接过,细细翻阅,眼中渐渐露出赞许之色:\"此契条理清晰,防伪之法亦可行。若能在各商号间推行,茶路自会安稳。府衙可出面号召,但具体施行,还需二位多多费心。\"
沈行舟拱手道:\"大人放心,我等必尽力。\"
知府点头,又道:\"另外,府衙拟设立'茶路公所',以统筹茶事,调处纠纷。青掌柜,沈公子,二位可愿暂任公所主事与副主事?\"
青娘与沈行舟同时一怔。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责任。青娘定了定神,郑重一礼:\"蒙大人厚爱,青娘不敢辞。\"
沈行舟也拱手应下。
离开府衙时,街上的风已暖了许多。青娘与沈行舟并肩而行,彼此都未说话,但心中都明白,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四、公所初立
茶路公所就设在青记茶号旁边的一处小院里。院中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荫下正好摆两张长桌,一张放互助簿,一张放茶引与封签的样本。
公所成立的第一天,青娘与沈行舟便将互助契的条文写在大白纸上,贴在院门外,供所有茶商观看。不少小茶商闻讯而来,围在白纸前议论纷纷。
\"这'遇困互帮',是说不管哪家商号遇到难处,大家都要出手相助吗?\"一个小茶商问道,眼中带着迟疑。
\"正是。\"青娘笑道,\"茶路是大家的路,一家有难,若不救,终有一日难会落到自家头上。\"
另一个茶商又问:\"这防伪竹签,我们小本生意,怕是做不起吧?\"
沈行舟摇头:\"公所会统一制作,成本由大家分摊,不会让任何一家吃亏。\"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表示愿意加入。
午后,公所迎来了第一件事:城西的一家小茶铺,因税关刁难,茶引被扣,眼看就要误了交付日期。掌柜急得满头大汗,抱着簿册跑来求助。
青娘先让他坐下,慢慢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翻开互助簿,在上面写下\"税关纠纷\"四字,又取出公所的印信,对掌柜道:\"你先回去,按规程准备好茶样与封签。我们随后就到。\"
沈行舟拿起笔,在互助簿上又添了一句:\"公所出面协调,务求公正。\"
五、协调税关
税关的门口,依旧是那位刘差头。他见青娘与沈行舟带着公所的文书而来,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傲慢:\"青掌柜,沈公子,公所虽立,可规矩还是规矩。没有茶引,就是不能放行。\"
青娘将公所的文书与茶引样本一并递上,声音平静:\"刘差头,公所今日是来协调,不是来冲撞。这家商号的茶饮,确实被误扣。公所可以担保,若有差池,愿承担责任。\"
刘差头冷笑一声:\"公所担保?公所担得起吗?\"
沈行舟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若刘差头不信,可请府衙来人查验。公所的印信在此,府衙的告示也在此。\"
刘差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瞥了一眼文书上的府衙朱印,最终冷哼一声:\"罢了,今日就信你们一次。但若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茶引终被归还。小茶铺的掌柜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向青娘与沈行舟作揖:\"多谢二位,多谢公所!\"
青娘将他扶起,笑道:\"记住今日便好。他日若有别家商号遇困,还望你也出手相助。\"
掌柜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六、夜半茶话
夜深了,公所的灯还亮着。青娘与沈行舟并肩坐在槐树下,桌上放着一壶新泡的春茶。风从树叶间穿过,带来阵阵清香。
\"今日,算是公所的第一件事。\"青娘道,\"虽然不大,却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嗯。\"沈行舟点头,\"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
青娘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他:\"行舟,你父亲那边,可有回信?\"
沈行舟的眼神微微一黯:\"有。父亲希望我尽快回去。北方的商号,确实需要人。\"
青娘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指尖在茶杯的边缘缓缓摩挲。
沈行舟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但我也告诉父亲,南方的茶路,同样需要我。我想,等今年的春茶稳定下来,我再回去一趟,与父亲商议。或许,我们可以在北方也设立一个公所的分所。\"
青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你是说……\"
\"我是说,\"沈行舟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南北,我们都一起走。\"
青娘的心,像被春水漫过,温暖而安定。她看着沈行舟,忽然想起那个风雪夜他说\"我等\"时的眼神,又想起火后他忍着疼痛对她笑的模样。她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一生。
\"好。\"她轻声道,\"无论南北,我们都一起走。\"
七、尾声
第二日清晨,公所的门一打开,便有茶商陆续而来。有人来打听互助契,有人来求助,也有人只是来看看。青娘与沈行舟忙而不乱,一一接待,按规程处理。
午后,府衙派人送来一块牌匾,上书\"茶路公所\"四个大字,笔力遒劲。青娘与沈行舟亲自将牌匾挂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牌匾上,金光点点。
挂上牌匾的那一刻,青娘忽然觉得,自己从梅雨断供时的迷茫,到今日的笃定,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看向沈行舟,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言语,却彼此都懂。
茶路漫长,风雨仍在。但只要他们携手,只要还有一盏灯为他们亮着,就没有走不完的路,也没有渡不过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