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病彻底好了索那天,青石村的太阳格外明朗,把院角晒着的青布照得像浸了露水的翡翠。青娘刚把最后一碗巩固药效的紫苏姜茶端给陈砚,院门外就围了好几个村里的妇人,领头的是张阿婆的儿媳妇,手里还攥着个哭唧唧的娃娃。
“青丫头,陈郎中在吗?”妇人声音急得发颤,把怀里的娃娃往前递了递,“你看这孩子,昨儿在坡上玩,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今早就肿得跟馒头似的,还总挠,都破了皮了!”
陈砚连忙放下茶碗,接过娃娃细看。孩子的胳膊和腿上满是红肿的疙瘩,几处已经渗了血,哭得小脸通红。他从药篮里拿出之前用野艾做的药膏,轻轻涂在疙瘩上,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没发烧就好,这药膏能止痒消炎,一天涂两次,三天就能好。以后带孩子去坡上,记得给孩子穿长袖,再带些晒干的野艾,蚊虫就不敢靠近了。”
妇人连连道谢,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陈郎中,这点东西您别嫌弃,孩子能好,全靠您。”陈砚正要推辞,青娘却先接了过来,笑着说:“李嫂子,这鸡蛋您拿着,陈大哥治病不收钱。不过您要是真想谢他,下次采了新鲜的野菜,送些来给我们尝尝就行。”
李嫂子愣了愣,随即明白青娘是不想让她为难,感激地说了好几句“谢谢”,才抱着孩子离开。院里的妇人见陈砚真的不收钱,也纷纷上前,有的说自家男人腰疼,有的说老人咳嗽,陈砚都一一耐心解答,还教她们用常见的草木煮水缓解症状。
青娘看着热闹的院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她走到陈砚身边,等他跟妇人们说完话,才小声说:“陈大哥,咱们能不能在村里开个‘草药小堂’啊?您教大家认草药、治小病,我教大家用野艾染布、做驱虫包,这样大家既不用花钱看病,还能多门营生。”
陈砚眼睛一亮,拍了下手:“这主意好!村里不少人都怕花钱,小毛病拖着不治,最后拖成大毛病。咱们开这个小堂,不用收一分钱,就教些实用的本事,大家肯定乐意来。”
两人说定,当天就把青娘家的西厢房收拾出来。青娘在门上挂了块木牌,用炭笔写着“草药染布小堂”,陈砚则把常用的草药分类摆好,还在每种草药旁边放了张纸条,写着草药的名字和用途。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当天下午,西厢房就挤满了人,连平时不爱出门的王阿婆都拄着拐杖来了。
陈砚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株野艾,给大家讲解:“这野艾不仅能染布,还能治病。把它晒干了煮水喝,能治风寒;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烧成灰混着猪油,就是治烫伤的好药膏……”他一边说,一边演示怎么辨认野艾——叶子上有白色的绒毛,闻着有股特殊的香气,跟其他杂草不一样。
青娘则在另一边教大家做驱虫包。她把晒干的野艾、薄荷、紫苏叶剪成碎末,装在小块的粗布里,再用彩线缝成巴掌大的小袋子:“把这个挂在孩子的衣襟上,或者放在枕头边,蚊虫就不敢靠近了。要是家里有老人,还能把野艾放在衣柜里,既能驱虫,又能让衣服带股香气味。”
妇人们学得认真,有的跟着陈砚认草药,有的围着青娘缝驱虫包,西厢房里满是欢声笑语。张阿婆缝得最快,不一会儿就做了三个驱虫包,笑得眼睛都眯了:“以后我家孙子再也不用怕蚊虫咬了!青丫头,你这手艺真是好,不仅能染布,还能做这么实用的东西。”
青娘笑着把自己做好的一个驱虫包递给张阿婆:“阿婆,这个给您,里面我多加了些薄荷,夏天用着更凉快。”
就在大家学得热闹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村长赵老三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他那蛮横的媳妇刘翠花。赵老三扫了眼满院子的人,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青娘,你胆子不小啊!没经过村里同意,就敢私自开什么‘小堂’,你想干什么?想拉拢人心,跟我作对吗?”
青娘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村长,我开这个小堂,是想教大家认草药、做驱虫包,都是免费的,没别的意思。大家有了本事,能少生病、少花钱,对村里也是好事。”
“好事?”赵老三冷笑一声,走到陈砚身边,一脚踢翻了装草药的篮子,“我看你是想搞歪门邪道!这来路不明的草药,要是治坏了人,谁负责?还有你,陈砚,一个外乡人,在村里瞎晃悠什么?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陈砚脸色一沉,捡起地上的草药:“村长,我这草药都是自己采的,每种都能治病,之前李嫂子家的孩子被蚊虫咬了,就是用我做的药膏治好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李嫂子。”
“我不管什么李嫂子!”赵老三蛮不讲理,“我是村长,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小堂必须拆了,你们要是再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们赶出村!”
刘翠花也在一旁帮腔:“就是!青娘,你一个孤女,能在村里活下去就不错了,还想当什么‘先生’?我看你就是想出名,想勾搭陈郎中!”
这话一出,院里的妇人都不乐意了。张阿婆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指着刘翠花的鼻子骂:“你胡说八道什么!青丫头是好心帮大家,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她?还有你赵老三,当村长不为大家办事,就知道欺负人,你配当这个村长吗?”
“就是!青丫头教我们做驱虫包,陈郎中给我们看病,都是好事,你凭什么拆了小堂?”
“上次你还诬陷青丫头染布招邪祟,现在又来捣乱,你安的什么心?”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赵老三和刘翠花围在中间。赵老三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维护青娘,气得脸都红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翠花想撒泼,被王阿婆一把推开:“你别在这儿撒野!再敢胡说,我们就去里正那儿告你!”
赵老三又气又急,想发作却又怕犯了众怒,只好撂下一句“你们等着”,拉着刘翠花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院里的妇人们都笑了起来。张阿婆拍了拍青娘的肩膀:“丫头,别害怕,有我们在,赵老三不敢把你怎么样!这小堂,咱们该开还开!”
青娘心里暖暖的,眼眶有些发红:“谢谢大家,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砚也笑着说:“以后咱们的小堂不仅要开,还要开得更好。我再教大家认些能当染料的草药,青娘再教大家染些小帕子、小荷包,大家可以拿到镇上卖,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妇人们一听,更高兴了,纷纷说要好好学。接下来的几天,“草药染布小堂”办得越来越红火,不仅村里的人来学,连邻村的人都闻讯赶来。青娘和陈砚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看着大家学会手艺后脸上的笑容,比赚了钱还开心。
这天傍晚,青娘刚送走最后一批来学染布的妇人,就看到货郎老周急匆匆地跑来了,脸上带着怒气:“青丫头,不好了!赵老三去镇上告你了,说你私自开小堂,还说你染的布有毒,让王掌柜别跟你合作!”
青娘心里一紧:“他真的去告了?王掌柜相信他的话吗?”
“王掌柜才不信呢!”老周哼了一声,“我刚好在布庄,赵老三跟王掌柜说你坏话,王掌柜当场就把他骂走了。王掌柜还说,以后谁要是敢跟你作对,就是跟他作对!不过赵老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得小心点。”
陈砚皱了皱眉:“赵老三这么针对你,肯定是因为上次你坏了他的好事,还抢了他的风头。他要是再敢使坏,咱们就去里正那儿告他,让里正评评理!”
青娘想了想,摇了摇头:“告他倒是容易,可他毕竟是村长,要是跟他闹僵了,以后在村里办事会更难。不如咱们先想想办法,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也让他明白,跟咱们作对没好处。”
老周点点头:“你说得对。赵老三那个人,贪财又好面子,咱们可以从这两点入手。比如,咱们可以跟村里的人说,要是赵老三再捣乱,咱们就不教大家染布、认草药了,让大家去跟他说。他要是还不知好歹,咱们再去告他也不迟。”
陈砚也补充道:“我还可以去找里正,跟里正说说咱们开小堂的好处。里正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会支持咱们。”
三人商量好对策,第二天一早就行动起来。陈砚去了里正家,把“草药染布小堂”的事跟里正说了一遍,还说了大家学会手艺后的好处。里正听了,果然很支持,还说要亲自去小堂看看,要是真的对大家有好处,就给小堂立块牌子,让赵老三不敢再捣乱。
老周则去了村里,跟大家说赵老三去镇上告青娘的事。村里的人本来就对赵老三不满,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阿婆带头,领着十几个妇人去了赵老三家,把他堵在院子里,问他为什么要跟青娘作对,为什么要断大家的活路。
赵老三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激动,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刘翠花想出来骂人,被妇人们怼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关上大门,任由妇人们在门外指责。
中午的时候,里正果然来了。他在小堂里看了看,又问了几个学手艺的妇人,对小堂的事很满意。他当场让人拿来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青石村便民小堂”,还亲手挂在门上,对大家说:“这个小堂办得好,能帮大家解决困难,以后谁要是敢捣乱,就是跟村里作对,我第一个不答应!”
里正的话,像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赵老三躲在自家院子里,听到里正的话,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输了,再也不敢找青娘的麻烦了。
傍晚的时候,青娘和陈砚坐在院子里,看着挂在门上的木牌,都笑了。夕阳把木牌照得金灿灿的,像照亮了青石村的希望。
“以后,咱们的小堂再也不用怕被人捣乱了。”青娘笑着说,手里还在缝着驱虫包。
陈砚点点头,看着青娘的侧脸,眼神温柔:“是啊,以后咱们可以教大家更多的手艺,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对了,我跟里正说了,想在村里开一片草药田,专门种野艾、黄芩、茜草这些既能治病又能染布的草木。里正已经答应了,说可以把村东头的荒坡给咱们用。”
青娘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那太好了!有了草药田,咱们就不用再去山里采草木了,还能教大家种草木,让大家多门营生。”
“嗯,”陈砚笑着说,“等过几天,咱们就组织大家去开垦荒坡。到时候,咱们的小堂会越来越红火,染布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把青石村的草木染卖到县城去,让更多人知道青石村,知道你的手艺。”
青娘看着陈砚,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困难,但只要有陈砚、老周、阿婆们这些好心人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她会用自己的手艺,用自己的真心,把日子越过越好,把青石村的草木染,做成真正的好生意,做成能让大家都受益的好营生。
夜色渐浓,院角的青布还在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西厢房里的草药还在散发着清苦的香气,这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成了青石村最温暖的味道,也成了青娘心中最踏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