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这单外卖前,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内容让我后背发凉:“送到七巷老榆树对面那栋楼。别数楼梯,别搭理小孩,放下外卖就走,千万别回头。”
我叫张伟,是个外卖员。这天晚上快十二点,我接到最后一单。取餐很顺利,就是家普通小店。但去那里的路越走越偏,路灯坏了好几个,光线昏暗。
按照地址,我拐进一条老巷子。巷子深处有棵老榆树,树干扭曲,枝叶茂密得有些不正常,在夜色里像一团巨大的黑影。对面是栋孤零零的旧楼,大概五六层高,墙皮脱落大半。
楼道口像一张黑洞洞的嘴。里面飘出阴冷的风。我深吸口气,打开手电筒走进去。
楼道很窄,堆满杂物。墙上的电表箱锈迹斑斑。我看了眼订单,客户住四楼,备注写着:“送到门口,敲三下门,别打电话,放地上就行。”
我开始爬楼梯。水泥台阶破损严重。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我下意识数了下台阶。刚数完,心里猛地一沉——短信说“别数楼梯”。
我立刻停下,耳朵嗡嗡作响。周围静得可怕。我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就是恶作剧。
继续往上走。快到三楼时,听到小孩唱歌的声音,很轻,听不清歌词。我握紧手机,手电光扫过三楼楼道,空无一人。但那歌声还在,好像就在耳边。
我没停步,加快速度。歌声一直跟着我,时远时近。我额头冒出冷汗。
终于到四楼。这层有两户,左边401,右边402。订单是402。我走到402门前,老式防盗门,漆皮起泡。
我按照备注,把外卖袋轻轻放在门口地上。然后敲了三下门。敲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做完这些,我转身要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细微响动。是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我头皮一麻,短信说“千万别回头”。
但我身体像不受控制,脖子僵硬地转了过去。
门口的外卖,不见了。
就那么一秒钟不到。
我心脏狂跳。门缝底下漆黑一片。我盯着那扇门,大气不敢出。刚才真的放下外卖了吗?是不是太紧张产生错觉?
突然,门里传来声音。不是歌声,是某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木板。
我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到对面墙壁。刮擦声停了。接着,门把手轻轻动了一下,非常缓慢地向下压。
我魂飞魄散,短信的内容在脑子里尖叫。我犯了好几个错误:数了楼梯,可能也搭理了那个看不见的“小孩”,而现在,我回头了。
门就要开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恐惧。我猛地转身,冲向楼梯。脚步声在楼道里发出巨大回响。我一步三四级台阶地往下跳,不敢慢一步。
跑到三楼和二楼之间转角时,我差点撞上什么东西。
是个小孩。
背对着我,蹲在楼梯角落,低着头。穿着旧式蓝色衣服。就是刚才唱歌的那个声音吗?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短信说“别搭理小孩”。
我僵在原地,下去的路被挡住了。绕过去?太近了。叫他让开?那不就是“搭理”了吗?
我紧紧闭着嘴,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小孩始终没回头。我咬咬牙,决定从墙角边挤过去。楼梯虽然窄,但侧身也许能过。
我贴着另一边墙,慢慢往下挪。经过小孩背后时,能感觉到一股低温。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路。
就在我快要绕过他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手。他蹲在地上,手指正在水泥地面划拉着。不是乱画,而是在重复写同一个字。
是一个“死”字。用指尖一遍遍描着。
我浑身汗毛倒竖,加速冲下楼梯。不敢回头看那小孩有没有动。
终于跑到一楼楼道口。外面昏暗的路灯光线让我稍微安心。我冲出楼道,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栋楼,窗口全是黑的,像没有人住。四楼那个窗户,似乎有个人影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我推起电瓶车,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骑上车,拧紧电门,车子却一动不动。
没电了?
不可能!送餐前刚换满电电池。
我下车检查,一切正常。再试,还是不动。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拖住。
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我慢慢转过头。
车后座上,放着那个外卖袋。
就是我刚才放在四楼门口的那个。包装完好,甚至连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它跟着我下来了。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一把将外卖袋打落在地。袋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推着车想走,车子依然沉重无比。那个被打落的外卖袋,又出现在车后座上。静静地放在那里。
我明白了。这东西……甩不掉了。
短信的规则已经被我破坏。它盯上我了。
我看着那栋黑洞洞的楼,又看看车后座的外卖。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我必须完成“送餐”这个动作。不是送到门口,而是送到“客户”手里。
否则,我可能永远离不开这里。
巷子口的路灯,不知何时也熄灭了。整条巷子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只有那栋楼的入口,透着微光,像在邀请。
我颤抖着,再次拿起那个外卖袋。袋子比刚才沉了一点,也冷了一点。
我第二次走进那个楼道。
比第一次更阴冷。楼梯好像也变得不同,台阶数似乎变了。我没敢再数。
那个小孩不见了。三楼转角空荡荡,只有他刚才写满“死”字的地面,现在也干干净净。
我硬着头皮走上四楼。402房门紧闭着。
我站在门前,鼓起平生最大勇气,抬手,又敲了三下。
这次,我没有立刻放下外卖。
门内一片死寂。
我等了几秒,用发抖的声音说:“您……您的外卖到了。”
没有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轻轻推了一下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
“我……我把外卖放在门口了。”我说着,弯下腰,准备把袋子放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东西。
那不是手。颜色青灰,布满褶皱,干瘦得如同鸡爪,指甲又长又黑,微微弯曲着。
它速度极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冰冷!僵硬!像铁钳一样!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挣脱,但那爪子纹丝不动。力量大得惊人。
我尖叫起来,用另一只手去掰那只爪子。触感又硬又滑,像摸到冰冷的石头。
爪子开始把我往门里拖!门后的黑暗像浓稠的液体。
我死命用脚蹬住门框,但身体还是一点点被拖进去。黑暗中,我仿佛听到细微的、满足的吸气声。
我要死在这里了!就因为没听那条短信!
绝望中,我另一只手里还抓着那个外卖袋。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用尽力气把袋子往门缝里塞,塞向那只爪子主人的方向。
“你的外卖!给你!拿去!”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拖动我的力量顿了一下。
抓住我手腕的爪子,松开了少许。
我趁机猛地向后一挣,摔倒在楼道里。也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下跑。
这一次,楼梯很正常。我一路冲到楼下,冲出楼道,扑到电瓶车旁。
回头一看,没有外卖袋跟来。
我颤抖着骑上车,一拧电门——车动了!
我以最快速度逃离了那条巷子。直到冲回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被明亮的灯光和喇叭声包围,我才敢停下来,趴在车把上大口喘气,浑身都在发抖。
手腕上一圈清晰的青紫色淤痕,提醒我刚才不是噩梦。
第二天,我请了病假,没去跑单。手腕上的淤痕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消退。
我没跟任何人说起那晚的事,说了也没人信。
大概一个月后,我偶然在另一个外卖员聚集的论坛里,看到一个帖子。楼主抱怨遇到奇葩客户和地址,描述的情况——老榆树、旧楼、奇怪的备注——和我的经历惊人相似。但帖子很快被删了。
我在删除前截了图,私下联系了那个楼主。他起初不信,在我亮出手腕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痕照片后,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发来一段话:
“你也遇到了?那条巷子……好像不止一栋那样的楼。我后来听一个老骑手说,见到那种备注的单子,直接上报异常,千万别送。
他说……那是给‘不是人的东西’送饭。送错了,或者规矩坏了,就会被盯上。他说,这行干久了,都知道几个不能送的地方。七巷老榆树对面,是其中一个。”
他接着发来一张模糊的图片,像是个破旧小本子的内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
「七巷榆树对面楼:勿数梯,勿应童,置物即走,莫回头。见爪,弃饭可脱。切记。」
我看着图片上的字,尤其是“见爪,弃饭可脱”这一句,浑身发冷。所以,在我之前,已经有人遇到过,并且留下了“规则”和“破解之法”?那条警告短信,或许就是某个知情者或系统发出的?又或许是冥冥中的灵异?
那栋楼里到底是什么?那个“小孩”又是什么?订单是谁发的?那些“外卖”最终被谁吃了?
我不知道,也不敢再去探究。
从此,我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每次接单前,我都会下意识核对地址。我再也没靠近过城西的那片老城区。
这个城市很大,每天都有无数故事发生和湮灭。有些角落,有些规则,最好永远别去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