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张洁最近总在凌晨三点突然起床,对着空荡荡的墙角说:\"再等一会儿,他就快睡着了。\"
我第一次发现张洁不对劲,是在一个普通的周二凌晨。
我被一阵轻微动静吵醒,迷迷糊糊伸手一摸,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卧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以及一种不寻常的低温。我睁开眼,看到张洁背对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小洁?\"我含糊地叫了一声。
张洁没有回应。我撑起身,发现她正盯着墙角那片最浓的阴影,低声说着什么。我凑近些,听到了让我汗毛倒竖的话:
\"再等一会儿,他就快睡着了。\"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你在跟谁说话?\"
张洁猛地转头,眼神有瞬间的茫然,随即笑起来:\"做梦了吧你?我起来喝口水。\"她语气自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腿根,\"怎么,没我抱着睡不着?瞧你这点出息。\"
这是我们夫妻间常有的调侃,若是平时,我会顺势接几句带颜色的话,但此刻,我只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墙角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听见你说话了,对着墙角。\"我坚持道,打开床头灯。
灯光下,张洁面色红润,眼神清醒,甚至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烦:\"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吓唬人?我明明刚站起来就被你叫住了。\"她扯了扯滑下肩头的吊带,\"赶紧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我环顾四周,一切正常。也许真是自己做梦了?我躺回去,把疑虑归咎于工作压力太大。张洁钻进我怀里,手不老实起来:\"要不......别睡了?反正你也精神了。\"她贴着我耳朵,吐气温热,说了句露骨的挑逗。
若是平时,我会很享受这种深夜的激情,但此刻我却莫名抗拒,那份寒意挥之不去。\"睡吧,明天事多。\"我含糊地推脱,背过身去。张洁在我身后轻哼一声,也翻身睡了。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我几乎要把那晚的事忘了。直到周五凌晨,几乎同一时间,我又醒了。不是被吵醒,而是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我从睡梦中惊醒。
张洁又坐在床沿,同样的姿势,面对着同样的墙角。这一次,我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房间里静得可怕。窗帘缝隙透进一点路灯光,勾勒出张洁僵直的背影。她微微前倾,像是在专注地聆听。过了大概一分钟,她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可辨的声音说:
\"别急......等他彻底睡熟。他最近......好像有点察觉了。\"
我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我死死闭着眼,假装熟睡,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声响。我能感觉到张洁转过头,视线落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目光冰冷、陌生,充满了审视的意味。然后,我听到极轻微的响动,张洁重新躺下,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六,张洁表现得毫无异常。她甚至比平时更热情,穿着性感的睡衣在我眼前晃悠,从后面抱住正在做早餐的我,手往下探,言语露骨地暗示着早晨的\"活动\"。我却无法投入,昨晚听到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
\"你最近......睡得好吗?\"我试探着问。
\"好啊,一觉到天亮。\"张洁舔掉指尖的果酱,冲我笑,\"就是某人昨晚好像没睡踏实,翻来覆去的,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嗯?\"她戳了戳我的胸口,眼神娇媚。
我勉强笑笑,没再追问。我确认了,张洁对自己凌晨的行为毫无记忆。问题在于,那真的只是梦游吗?那些话是对谁说的?
我留了心。接下来一周,我设置了一个不显眼的手机录音软件,定时在凌晨两点到四点运行。头两天录音里只有正常的睡眠声响。第三天,我听到了——张洁起床的细微声音,然后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接着便是那些诡异的自言自语:
\"快了......\"
\"再忍忍......\"
\"他碰过的地方......我也觉得脏......\"
最后一句让我如坠冰窟。我反复听了几遍,确定不是幻听。张洁的声音低沉、冷静,带着一种她清醒时从未有过的怨毒。那个\"他\",显然就是指我。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我偷偷检查了那个墙角,敲打了每一块墙壁和地板,什么都没有。我旁敲侧击地问张洁是否最近压力大,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张洁只觉得我莫名其妙,反而抱怨我最近心不在焉,对她\"没兴趣\"了,晚上碰都不碰她,说话间带着委屈和暗示。
我有苦说不出。我不敢告诉张洁真相,怕刺激到她,更怕揭开某种我无法承受的真相或者无法承受的后果。我开始害怕夜晚,害怕睡觉。我尝试过熬通宵,但总会在某个时刻不受控制地睡去,然后准时在凌晨三点前惊醒,目睹张洁的\"表演\"。内容每次都有些微不同,但核心意思一致:墙角有个\"存在\",她在和它交流,它在等待,等待我\"睡熟\"。
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而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白天的张洁越正常,越热情,甚至有些刻意地讨好我,比如戴着乳贴,穿着丁字裤在我面前走动,说些粗俗不堪的调情话,夜里的反差就越让人毛骨悚然。我迅速憔悴下去,黑眼圈浓重,工作效率大跌。
我偷偷去看了心理医生,隐去了怪谈部分,只说自己失眠多梦。医生开了安眠药。那天晚上,我偷偷吃了两片,希望自己能一觉到天亮,打破这个循环。
结果,我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药物让我意识昏沉,身体却动弹不得——我经历了鬼压床。在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张洁坐起身,但没有去墙角,而是慢慢爬到了我身上,骑坐着,低头看着我。我无法动弹,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感受到她冰冷的呼吸喷在脸上。她看了我很久,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喉咙、胸口。没有用力,只是缓慢地划着。接着,我听到她用那种夜里的声音,对着空气说:
\"你看......他现在完全动不了了。是不是......可以了?\"
寂静中,我仿佛能感觉到另一个\"存在\"的注视,冰冷、贪婪,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极度的恐惧让我爆发出潜能,猛地挣脱了睡眠瘫痪,嘶哑地叫出声来。张洁像是被烫到一样弹开,瞬间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惊慌地抱住我:\"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出这么多汗!\"
我推开她,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我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下定决心,必须做个了断。
我不再吃药,而是准备了强效咖啡,决定彻夜不眠。我要知道,墙角到底有什么。周六晚上,我假装入睡。凌晨两点五十分,张洁准时坐起。
这一次,我没有假装睡觉。我猛地坐起来,打开了早就握在手里的强光手电,光柱瞬间照亮那个墙角,同时低吼:\"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预期会看到张洁惊慌失措,或者某种超自然现象。然而,什么都没有。墙角空无一物。张洁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但嘴角却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僵硬的微笑。她的角度是对着窗户。
我下意识的看向窗户。
窗外,是城市的灯光。而在城市灯火的映照下,我清晰地看到——在我们卧室的窗户玻璃上,映出的不仅是房间内部的景象,还紧紧贴着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的黑影。突然,我看到它在城市灯火的照射下,像投影仪一样投射到那片不正常的墙角,影子就站在张洁面前,几乎与她鼻尖相贴。而张洁在玻璃上的倒影,正对着那个黑影,嘴唇微动。
瞬间,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总觉得注视感来自墙角却又无处不在,为什么张洁是对着墙角说话却更像在与人面对面交流。那个\"东西\",一直就在那里,它在玻璃里,它存在于玻璃的投射世界里!它随着光线投射到我们卧室的任何位置,凌晨三点左右,恰好投射到墙角。它观察着我们,而张洁,在夜半时分,无意识中看到了\"镜中\"的它!
我一直只关注张洁对着说话墙角,却完全忽略了窗户玻璃!
它不是鬼魂,不是妖魔,而是某种依附于玻璃的东西。它只能在投射界存在,并通过投射界影响现实。张洁的梦游,其实是它在凌晨阴气最盛时,通过玻璃投射对她进行的某种精神控制或交互!
我想起这间公寓是新建的,我们是第一批住户。这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供应商曾出过一批次品,后来因故未能全部召回。我也想起张洁最近总抱怨窗户玻璃有点\"扭曲\",看东西怪怪的,我还笑她眼花。
根本不是什么梦游!是这扇窗,是这块玻璃!那个\"倒影里的住户\",在凌晨三点,阴与阳交替的时刻,会变得\"活跃\",它会吸引甚至控制睡梦中的人与它交流。而张洁,成了它选中的目标。那些对话,\"他\"指我,\"等睡熟\"意味着它可能想通过张洁做什么,或者......想进入现实世界?
巨大的恐惧激发了我的求生欲。我来不及细想,抄起旁边的实木椅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哗啦……!\"巨响在深夜刺耳至极。玻璃碎裂,化为无数碎片,裹挟着那个扭曲的倒影黑影,从高楼坠落下去。夜风猛地灌入房间。
张洁应声而倒,软软地瘫在地上,昏迷过去。
\"小洁!\"我冲过去抱住她。张洁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身体是温热的。
后续一片混乱。物业和邻居被巨响惊动,报警叫救护车。我对警察的解释是,我发现窗户玻璃有严重质量问题,扭曲变形得厉害,一时激动就砸了。这个解释很牵强,但现场检查,玻璃确实有些许变形,加上张洁被送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她近期精神高度紧张,有轻微的梦游症状,身体虚弱,我的行为勉强被归结为压力过大下的过激反应。
张洁在医院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她对凌晨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只记得最近总做些模糊的噩梦,醒来很累。砸窗事件后,她再也没有梦游过。我立刻带着她搬了家,新家窗户又小又少,还贴了特制的防反射膜。
我们很有默契地不再谈论那件事。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是张洁偶尔在路过商场橱窗或者看到黑屏的电视时,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我则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任何清晰的反射面。
至于那块被砸碎的玻璃,碎片在清晨就被打扫干净,连同深夜的秘密一起被丢弃。没有人注意到,玻璃碎裂前映出的最后影象。也没有人知道,在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关于一个依附于玻璃反射面的存在,一个在凌晨三点与你枕边人低语的都市怪谈,悄然流传开来。它没有形态,无法直接触碰现实,却能在光影交错的缝隙中,窥探、低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