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加班到深夜,办公楼的灯早已熄灭大半。他揉着酸痛的脖颈,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等电梯,手机屏幕显示已是凌晨一点十七分。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电梯迟迟不来,他叹了口气,决定走楼梯。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牌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推开防火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楼梯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
走到七楼转角时,他瞥见一抹红色。
那是一条红绸,系在楼梯扶手上,约莫一指宽,质地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张超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公司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在公共区域悬挂任何私人物品,这红绸看起来崭新,不像是被遗忘的旧物。
他伸手想解开它,指尖触到绸面时却猛地缩回——那红绸冰凉得出奇,像是触摸了一块寒冰。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决定不理睬,继续向下走。
接下来的几天,张超开始在不同地方看见那条红绸。
周二清晨,他挤地铁时,瞥见车厢连接处系着同样的红绸,随着列车晃动而飘曳。但当他挤过去想看清楚时,它却不见了。周三中午,他在公司楼下咖啡馆排队,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让他心头一紧,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周四晚上,他回家开门时,发现门把手上系着一条红绸,与他那晚在楼梯间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走廊空无一人。
张超扯下红绸,手感依旧冰冷刺骨。他把它扔进楼道垃圾桶,心里隐隐不安。那晚他做了噩梦,梦见一条无尽延伸的红绸在黑暗中飘动,后面跟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周五加班时,同事王涛注意到张超频繁地望向楼梯间方向。
“你看什么呢?”王涛问道。
张超犹豫了一下,还是描述了红绸的事。王涛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红色绸子?一指宽?表面光滑得不像普通布料?”
张超点头:“你见过?”
王涛压低声音:“听说过‘红绸’的传闻吗?据说是一种标记,被它缠上的人会...”
“会怎样?”
“会见到不该见的东西,”王涛声音几不可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城东几年前有个女的,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失踪的。”
张超嗤之以鼻:“都市传说罢了,哪有这种事。”
但心里那股不安却越发强烈。
周末,张超试图放松自己,去了常去的商场。人群中,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在美食广场吃饭时,他抬头瞬间,赫然看到对面空椅子的椅背上系着那条红绸。
他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再定睛看去——椅背上什么也没有。
张超开始失眠了。每晚关灯后,他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但每次拉开窗帘,只有城市不变的夜景。他的工作效率下降,注意力难以集中,时常莫名感到寒冷,即使空调已经调得很高。
周一上班,部门主管找他谈话,关心他是否身体不适。张超勉强笑着解释只是最近睡眠不好。回到工位,他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忽然感觉一道红色闪过眼角。
他缓缓转头,看到自己椅背后面系着那条红绸。
这一次他没有惊呼,也没有立即扯掉它。他盯着那条红绸,意识到这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
那天晚上,张超开始研究都市传说。他在一个冷门论坛找到了关于“红绸”的讨论。据说这是一种古老的标记方法,被选中的目标会先看到红绸,然后逐渐看到系红绸的存在,最后...
帖子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位发帖人说自己也看到了红绸,之后再没有登录过。
张超关上电脑,手心全是冷汗。夜深了,他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忽然听到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动。
他屏住呼吸,声音消失了。但几秒钟后,它又响起,这次更近了一些。
张超慢慢坐起身,看向卧室门的方向。门缝下有阴影晃动,仿佛有人在外面走动。他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轻声下床走向房门。
手握上门把的瞬间,他感到刺骨的冰凉——和触摸红绸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无一人。但就在走廊尽头,楼梯转角处,一条红绸系在栏杆上,轻轻飘动,仿佛刚刚有人在那里停留。
张超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关上卧室门,用椅子抵住,一夜无眠。
第二天,张超请了假,去找了一位据说懂得这些“事情”的老人。老人住在城中的老街区,听到红绸的描述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那是很古老的东西了,”老人缓缓说道,“不是鬼魂,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存在的痕迹。它标记一个人,然后慢慢靠近,直到完全重叠。”
“怎么摆脱它?”张超急切地问。
老人摇头:“很难。它已经注意到你了,就像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它只会越来越近。最初只是看到标记,然后你会感觉到它的存在,最后你会看到它本身。”
“看到它会怎样?”
老人沉默片刻:“那就太晚了。”
从老人家出来,张超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夜幕降临,街灯亮起,每个阴影都仿佛藏着什么。回到家门口,他迟迟不敢开门,总觉得门后有什么在等待。
最终他还是进去了,打开所有灯,检查每个角落。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分明放着一条红绸。
张超崩溃了。他抓起红绸想把它烧掉,但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他冲进厨房想拿剪刀,却发现所有刀具都不见了。最后他把红绸扔进马桶,但水位突然下降,红绸沉在水底,怎么冲也冲不走。
那晚,张超开着所有灯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迷迷糊糊听到了脚步声,从走廊逐渐靠近他的房门。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尽管门是锁着的。
张超顿时清醒,蜷缩在沙发角落,眼睁睁看着门把手一点一点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然后,什么东西开始从门缝底下渗进来——像是一缕红色的绸缎,慢慢向屋内延伸。
红绸越进越多,仿佛有生命般在地板上蜿蜒前进,直直向他而来。张超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跑,却动弹不得。
红绸触到他的脚尖,冰冷瞬间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6点的闹钟。地上的红绸瞬间消失,门把手也恢复了原样。
张超浑身颤抖,发现自己能动了。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
但从那天起,事情变得更加诡异。
张超开始看到那个系红绸的存在。
起初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系着无数红绸,站在街角或走廊尽头。当他转头直视时,那里又空无一物。但每次瞥见,那身影都离他更近一些。
周一没再请假,硬着头皮去上班。同事们都注意到他的异常——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不时神经质地四处张望。王涛私下问他是不是还在为红绸的事困扰。
“它靠近了,”张超喃喃道,“我看到了系红绸的那个...东西。”
王涛脸色一变:“你看到它了?”
张超点头,眼神涣散:“每次都比上次更近。昨天在街对面,今天早上就在我家楼道里了。”
王涛欲言又止,最后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家休息吧。”
但张超不敢回家。下班后,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依旧喧嚣,但他感觉越来越冷,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冰窖中。
路过一栋大厦的玻璃幕墙时,他清楚地看到反射影像中——一个系满红绸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一步远的地方。
张超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行人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他的惊恐。但他能感觉到,那个存在就在附近,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接近。
第二天,张超没有上班。手机关机,家里无人应门。
王涛觉得不对劲,下班后直接去了张超的公寓。敲门无人回应,但门居然没锁。他推门进去,发现屋里整洁得过分,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没人住过一样。
只有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条折得整整齐齐的红绸。
王涛感到脊背发凉,立即退出公寓,通知了物业和警方。但调查结果显示,张超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前一天下班时。监控没有拍到他离开大楼的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警方展开调查,但一无所获。张超的亲友都说他最近行为异常,总提到被什么追踪。公司里开始流传各种猜测,最主流的就是他因为压力过大选择了离开。
但王涛知道不是这样。他记得张超描述的那个系红绸的存在,记得那位几年前失踪的女人也有过类似的症状。他开始研究相关资料,发现这个城市每隔几年就有类似的失踪事件,当事人最后都提到过被一条红绸标记。
一周后,王涛加班到深夜。离开办公室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走楼梯。
在五楼转角,他瞥见扶手上系着一条一指宽的红色绸子,光滑的表面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王涛停下脚步,心跳加速。他环顾四周,楼梯间空无一人。那条红绸崭新如初,轻轻飘动,仿佛刚刚被人系在那里。
他缓缓后退,决定返回办公室待到天亮。但转身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楼梯下方,身上系着无数红绸,正缓缓抬起头。
王涛倒吸一口冷气,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间,拼命按按钮。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他冲进去迅速关门,喘着粗气靠在轿厢内壁。
当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时,王涛却僵在原地——不是熟悉的大厅,而是漆黑的楼梯间。在他面前的扶手栏杆上,系着一条鲜红的绸子。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他留在黑暗中。
第二天,人们发现王涛消失了,就像张超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公司里没人敢再加班到深夜,楼梯间也被彻底检查过,但什么都没找到。
都市的传说又多了一个:如果你在深夜独自一人时看到一条一指宽的红绸,系在不起眼的地方,那么你已经被标记了。不要触碰它,不要追寻它的来源,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它离你太近。
因为当你看到系红绸的那个存在时,它已经看到你了。而当它离你足够近时,你就会成为传说的一部分,消失在城市的阴影中,只留下一条折得整整齐齐的红绸,等待下一个注意到它的人。
红绸飘摇,无声召唤,在这座永不沉睡的都市里,某些古老的规则依然悄然运行,标记着那些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孤独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