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离再次睁眼,他已身处熟悉的幻仙门山门。
但眼前的幻仙门,早已面目全非。
护宗大阵破碎,残存的阵纹如断裂的蛛网,在空中闪着微弱的光,随时可能彻底崩塌。山门倾圮,大地裂痕纵横,尸骨与血水汇成沟渠,天穹间轰鸣不绝,仿佛整座山脉都在濒死挣扎。
他站在一片废墟中,心里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并不是为了幻仙门的覆灭感到悲痛,这一切的死活,与他本无多少关系。
他只是又一次见识了所谓仙门和宗派的本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千年积累,转瞬成灰。
陆离微微抬头,看到前方的天空中,风不凌立于血云之上,气势如同山海般压迫四方。而在另一边,黄仙真人身披白袍,神色淡漠,竟与炼血宗、地鬼门的数名金丹大能并肩而立,一齐出手,围攻幻仙门最后的支柱苍炎真人。
苍炎真人浑身浴血,金丹后期的修为仍在苦苦支撑,可面对如此多的同阶修士压制,他的身形已摇摇欲坠。
“黄仙,你竟背叛宗门!”苍炎真人怒吼,口吐鲜血,眼神却依旧炽烈,“老祖泉下有知,必不能饶你这欺师灭祖之徒!”
苍炎真人的声音传遍整个残破的山门。剩余的幻仙门弟子、长老闻声泣血,绝望到极点。
“老祖已逝,幻仙门无元婴坐镇,早已无力再立于三道宗之列。”黄仙真人神色冷漠,目光冰冷,“苍炎师兄,不如与我同入炼血宗。以你的修为,至少不必死在这里。”
“我若走,那弟子呢?长老呢?幻仙门数千年基业呢?”苍炎真人喘着粗气,怒视黄仙。
“我等修士,求的是长生,不是义气。”黄仙真人嗤笑,“世人皆蝼蚁,唯我得长生。今日就算炼血宗不出手,无极仙门、羽化仙门迟早也会找机会对幻仙门下手。师兄,你着相了……正魔之间?不过是笑话。天地间,只有强者与弱者,生者与死者的区别。”
“混账!”苍炎真人怒吼,浑身血气骤然冲天,顶着炼血宗众金丹的术法轰击,强撑着冲向黄仙真人。
可他毕竟伤势沉重,灵气衰竭。等到扑至黄仙真人身前,他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动作已迟缓至极。
黄仙真人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喉咙,目光漠然:“顾忌太多,活该你死。”
“你……叛……徒——”
苍炎真人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五脏六腑被生生震碎,金丹被硬生生抽离,鲜血洒落虚空,他的躯体像破布般坠落下去。
陆离远远看着,眸光一凝。
这黄仙真人,堪称“道貌岸然”的正道典型,身为幻仙门太上长老,早已不知何时与魔门沆瀣一气,背后耍了阴招。
还未来得及细想,炼血始祖化身的少年出现在他身侧,语气轻松,甚至带点笑意:
“差不多就这局面。三道宗其实都一样。无极那老家伙,早就到了,一直不肯露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离微微一怔。
“他在等幻仙门的金丹死得差不多了,再出手接管山门。”
少年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幻仙门积累了数千年的资源、传承、秘藏,三道宗当然想接手。但正道的脸面让他们不好亲自杀幻仙门的人,于是……由我们炼血宗动手,他们再笑纳成果。”
陆离心底发凉。
原本他以为所谓“正魔之争”只是两方立场的对立,可此刻才明白,在更高层面,这不过是一场赤裸裸的权势交易。
正魔?义气?对这些层次的人来说,不过是话本里的玩笑罢了。
果然,就在苍炎真人死去的瞬间,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与凡人无异,气息平和,甚至没有丝毫灵力外放。
但就在老者现身的那一刻,少年脸上的笑意收敛,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
“无极那老东西来了。”少年轻声道,目光盯着天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看来,该到我出手的时候了。”
他侧过头,看向陆离:“战舟已经临近,你该走了。我来会会这位‘老朋友’。”
陆离迟疑片刻,开口:“始祖,三道宗的元婴既然现身……若我在赤血战舟上,不慎杀了三道宗的天骄,会不会给始祖带来麻烦?”
三道宗的元婴也现身,若是他肆无忌惮的在战舟上杀人,惹怒了这三道宗的元婴,他是否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击杀也不好说呢?
毕竟,陆离想去这赤血战舟,也不仅仅是为了秋月,里面有数个天骨,可是让他垂涎已久的。
陆离说这话的目的,同时也是在炼血始祖心中为自己搏一分好感,证明自己是识大体之人。
少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竟会替我考虑?”
片刻后,他淡然开口:“无妨。只要能助你提升实力,助你攀上九十九层天阶,就算将他们杀干净,也由我担着。你不必顾虑。”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记住,黄泉天阶之行,只有凝气期可入。你别杀戮过猛,突破筑基,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话音一落,少年抬手一挥,血光骤起。
一股元婴之气包裹住陆离,化作一道血虹,疾驰而去,直奔远处赤血战舟的方向。
飞行之间,陆离压下心头杂念,将精血玉符贴在胸口。
血气立刻炸开,经脉像被烈火灼烧,他忍着几乎撕裂般的痛感,让这股力量在体内流转。
力量不断攀升,气息狂暴,修为被硬生生推上筑基巅峰。
他感到骨骼在颤,血液沸腾,哪怕再多撑一息,都可能爆体。可他没停下,死死稳住气息,把全部灵力收束在丹田和四肢。
陆离心里很清楚,秋月是横推一代的天骄,能攀登八十八层天阶,能和炼血始祖谈条件,能活到现在,本就是怪物。
自己要活,就只能趁她不备,全力一击,没有第二次机会。
时间不到一炷香,天边突然乌光压下,一道遮天蔽日的巨掌破空而来,元婴之力卷着他,速度快到让他耳膜发疼,视线一片模糊。
“这股力量只能持续一刻钟,必须直接下死手,绝不能拖。”
他呼吸渐稳,目光冷了下来,全身的肌肉紧绷到极限。
他心里只剩一句话:
“秋月,我来了……”
随即,他像流星一样撕裂长空,穿透赤血战舟上的缝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