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老陈家客厅的台灯在墙上映出摇晃的影子。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足有三分钟,指节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泛出青白。微型存储卡是今天打扫主任办公室时从抽屉缝里掉出来的,塑料壳上还粘着半片碎纸屑——像极了有人故意塞进去的。但老陈指尖摩挲到卡侧的三角刻痕时,突然僵住——这是他和老吴二十年前在警校约定的暗号,代表“可信来源”。
“就看一眼。”他嘟囔着,鼠标左键轻轻一点。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录音文件的波形图如蛇信般游动。老陈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周砚的声音,带着监控器特有的电流杂音:“楚氏药业的康复中心根本不是慈善,他们把无家可归的老人当试验品……”但录音中段突然插入一段极淡的摩尔斯电码,老陈凭着当年的记忆破译出“假卡引蛇,真数据在烟盒”——正是他今早从烟盒里摸到的另一张微型卡,此刻正藏在键盘底下。
“啪嗒。”存储卡从他指间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老陈猛地捂住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想起上周在医院遇到的李工,那个总说“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大学同学,如今正躺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是“意外坠楼”。可昨天老吴偷偷给他递烟时,用烟烫了他手背三下——“李工假死,盯紧楚怀瑾的秘书”。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女儿发来的消息:“爸,我警校体检过了!”照片里,扎着马尾的姑娘举着体检表笑,警服领口的徽章闪着微光。但老陈注意到,女儿身后的书架上,《刑事侦查学》的书脊是反的——那是她提前约定的“安全”信号,说明她已经拿到市局特侦队的对接密码。
老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喉结动了动,弯腰捡起存储卡重新插进电脑。他调出三个匿名爆料平台的后台,手指在“加密打包”键上顿了顿,又点开定时发布设置——6小时后,全网推送。但他没选真数据,而是把伪造的“康复中心员工名单”上传了,真数据早已通过女儿的加密通道发往市局。当最后一个字符输入完毕,他额头的汗已经浸透了发际线,却突然笑了,像卸下了块压了十年的石头——他要做的,不是曝光,是引楚怀瑾露出马脚。
林默是被粥香唤醒的。
花店后巷的青石板还带着晨露的凉意,他蜷在靠墙的藤椅里,身上盖着沈清棠的淡紫色针织衫。热粥的雾气钻进鼻腔时,他睫毛颤了颤,睁眼便看见竹制食盒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盒盖上压着张便签:“米是自家种的,温过三次了。”便签角落画着朵极小的三角梅,与他银镯内侧的花纹完全吻合。
“醒了?”
沈清棠的声音从花架后传来。她抱着刚修剪的蓝雪花转身,发梢沾着几点水珠,围裙上还别着朵半开的洋桔梗——这是她和老吴约定的“有新线索”暗号。林默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更注意到她袖口沾着的红土,与郊区废弃变电站的土壤颜色一致,昨晚她显然没只守着花坊。
“谢了。”他坐直身子,指尖触到食盒的温度,“花房的锁换了?”
“换了把铜锁。”沈清棠把蓝雪花插进陶罐,动作顿了顿——陶罐底部贴着片微型芯片,是她从康复中心外墙抠下来的,“昨天有穿黑西装的人来问‘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我让他们看了监控——只有送花的货车。”她抬头时,目光像穿过晨雾的阳光,“需要帮忙搬花架的话,我有力气。”林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花架,第三层的盆栽摆成了“7”字形,正是数据中心的服务器编号,而花盆土里埋着的,是楚氏早年的财务账本残页。
林默低头喝粥,滚烫的米粒滑进喉咙,烫得他眼眶发酸。粥里混着淡淡的草药味,是母亲以前用来给他提神的“醒神草”,沈清棠显然知道他昨夜没睡。手机在此时震动,微博推送跳出来:“怀瑾慈善康复中心拘禁员工?”点击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但他注意到,推送的Ip地址来自楚氏总部附近,显然是对方故意放的“半成品”消息,想试探舆论反应。
他迅速拨出电话,苏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火头起来了,但还不够猛。”
“等秦砚秋出场,火才能烧穿屋顶。”林默望着巷口被风吹动的“清棠花坊”招牌,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里面贴着母亲的照片,“她准备好的。”其实他早收到老吴的消息,秦砚秋今天会故意放出假数据,引黑鸦动手。
上午九点,市政府信访大厅的大理石地面照出秦砚秋黑色风衣的倒影。
她抱着一叠厚纸板走进来,封皮上“怀瑾慈善基金会资金流向核查”几个字用红笔加粗,在晨光里格外刺目。但纸板最底层夹着个微型追踪器,是老吴昨天给她的,只要黑鸦靠近,就会自动发送定位。
“秦记者!”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分散的记者瞬间围拢过来。镁光灯在她脸上跳跃,有话筒几乎戳到她鼻尖:“听说您哥哥周砚的死和基金会有关?”
秦砚秋垂眸翻开材料,指甲盖泛着青白——那是昨晚整理数据时掐出来的,故意做给镜头看的。她抬头时,眼底的光像淬了冰的刀:“过去三年,基金会接收财政补贴1.2亿,申报救助人数两万三千人。”她抽出张表格拍在桌上,“实际到账救助金不足四千万,受助者登记册里,有一千两百个名字重复了七次。”其实这“重复名字”是她故意编的,真实数字是三千,她就是要让楚怀瑾以为她掌握的证据不全,放松警惕。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有老记者举着相机的手在抖——那是周砚生前最常背的尼康,其实周砚根本没死,此刻正躲在郊区的废弃工厂,用这台相机直播信访现场。
“我哥调查了半年。”秦砚秋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在说件极平常的事,“他最后一通电话说‘找到了康复中心的入院记录’,然后……”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材料边缘的毛边——那里粘着根周砚的头发,是故意放的,“然后他死于‘意外’。”
镜头前的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砸在材料上,晕开团淡蓝的墨渍——这墨渍是特殊显影剂,遇水会浮现“康复中心地下三层”的字样,只有老陈这样的技术人员能看懂。“今天我来,不是为了问谁杀了我哥。我想问——”她抬起头,直视所有镜头,“谁该为两万三千个被偷走的人生买单?”
这段视频在上午十点十七分被推上热搜。林默盯着手机里不断刷新的转发量,听见苏晚在电话那头轻笑:“楚怀瑾的办公室窗帘该拉上了。”但他听出苏晚笑声里的紧张,她显然没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被黑鸦装了监听。
楚氏集团顶楼办公室确实拉着窗帘。
落地窗外的阳光被挡在厚重的丝绒帘外,只在地板上投下道模糊的金边。楚怀瑾放下手机时,屏幕还亮着,热搜第一的标题刺得他瞳孔微缩。但他嘴角却勾起抹冷笑——秦砚秋表格里的漏洞太明显,他一眼就看出是假数据,这姑娘是想引他派人去抢。
“刘总。”他拨通秘书电话,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檀木桌,“让医院发声明,柳知夏是因心理问题自愿接受观察治疗。另外……”他望着墙上“怀瑾握瑜”的书法,手指划过桌角的檀木盒——里面藏着老吴的照片,背面写着“卧底二十年”,“联系几个心理学专家,就说秦砚秋有抑郁症家族史,情绪失控。”他要的不是压下舆论,是逼老吴现身。
“明白。”
“黑鸦那边呢?”
“已经出发了。”
楚怀瑾扯松领带,走到窗边掀开半幅窗帘。楼下的银杏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周砚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时,他也是这样站着,看老吴偷偷把真的周砚从后门带走。“真相不重要。”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说,“认知才重要。”其实他早就知道老吴的身份,留着他,就是为了钓出市局里的“内鬼”。
此时的黑鸦正蹲在辆无牌SUV里,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居民楼。
秦砚秋的红色电动车就停在单元门口,车筐里还插着半支没吃完的烤肠——她刚买完菜回来。但黑鸦的目光没在电动车上,而是盯着单元楼三楼的窗户,那里挂着件蓝色衬衫,是他和老吴约定的“安全”信号。
“目标回家了。”他对着蓝牙耳机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电击器——其实早就拆了电池,“需要现在动手吗?”
“等。”电话那头的声音像块冰,“找到U盘原始来源,活口不留。”
黑鸦扯了扯帽檐,目光扫过居民楼的监控探头——他早让人动过手脚了,但故意留了个死角,好让秦砚秋安全离开。他低头假装看监控,实则快速发了条消息给老吴:“假数据已引楚注意,真数据在变电站3号柜。”他嘴角的疤在屏幕蓝光下泛着冷光——这疤不是楚怀瑾给的,是十年前为了保护老吴,被基金会的人砍的。
傍晚的天桥上,风卷着梧桐叶打在林默脸上。
他望着脚下如流的车灯,手机屏幕亮着苏晚的密信:“秦砚秋被跟踪,车牌已记。他们要动手了。”但林默通过“痕迹追踪”发现,苏晚的密信里藏着个错误的车牌,显然她被楚怀瑾误导了。
“动手?”林默突然笑出声,笑声被风撕成碎片。他低头点开签到系统,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签到第9天,解锁新能力:痕迹追踪(可识别48小时内生物残留热源)。”视野里瞬间浮现出黑鸦SUV的热源轨迹,还跟着辆市局的警车,老吴果然来了。
天桥下的车流发出嗡嗡的响,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监护仪的声音。林默摸出怀里的药盒,“楚氏药业”四个字在暮色里泛着暗黄,盒底的芯片突然发烫——老吴发来消息:“黑鸦是自己人,楚怀瑾要钓内鬼。”
他抬头望向城市的灯火,喉结滚动:“你们想用恐惧封口,我就用证据点火。”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时,他转身走进楼梯间,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而在三公里外的废弃变电站里,黑鸦正蹲在监控屏前,手指快速翻动着医院后巷的摄像头片段。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照出嘴角那道狰狞的疤——他终于找到了个模糊的影子:穿保洁服的男人,抱着个工具箱,消失在数据中心的管道口。但这影子是他故意合成的,目的是骗楚怀瑾以为林默才是“源头”,好掩护真正藏着数据的老吴。
“有意思。”黑鸦按下暂停键,指尖敲了敲屏幕上的影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他对着蓝牙耳机轻笑,眼底却藏着暖意——老吴说过,等这件事结束,就带他去见周砚,他们三个,终于能一起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