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玄玦辞行
雷蚀洞穴内,时间在寂静与疗愈中又悄然滑过数日。
云孤鸿初步尝试以逆命魂丹之力滋养苏凝眉魂火,并取得了振奋人心的效果后,并未沉迷于狂喜,反而愈发沉静下来。他深知此番滋养不过是个开始,苏凝眉魂源亏空太甚,名咒枷锁根深蒂固,后续所需的魂力与对《烛龙逆命经》的领悟,要求只会更高。而自身虽凝聚逆命魂丹,踏入元婴,但境界尚未完全稳固,与龙皇残魂搏杀及强行突破留下的诸多暗伤,也需时日细细调理。
他盘膝而坐,心神沉凝,一方面继续运转功法,巩固元婴初期的境界,打磨那枚新生的逆命魂丹,使其内生死二气的流转愈发圆融自如;另一方面,则分出一缕心神,持续不断地、以极其温和缓慢的方式,向怀中养魂玉镯内渡入丝丝缕缕的精纯魂力,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滋养着那缕逐渐焕发生机的龙魂。
洞内气息平和,唯有精纯的魂力与生机在悄然流淌。
洞口处,玄玦亦从深沉的入定中缓缓醒来。他周身原本因激战与消耗而略显起伏的气息,此刻已彻底平复,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内敛。那柄暗金色的金刚伏魔杵静静横于他膝上,杵身光华尽敛,古朴无华,却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庄严气度。与器灵“明王佛种”的深度融合,让他对佛法的理解,对降魔护世之责的担当,都有了更深层次的体悟,眉宇间那份悲悯愈发厚重,眼神也愈发通透坚定。
他目光扫过洞内气息已然平稳、甚至隐隐更上一层楼的云孤鸿,又望向雷池之外那依旧电闪雷鸣、却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躁动与不安的幽暗天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待得云孤鸿又一次行功圆满,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时,便见玄玦已立于身前,神色平和,却带着一丝告别的意味。
“云施主。”玄玦双手合十,声音温和而清晰,“见施主伤势无碍,逆命魂丹初成,大道可期,贫僧心中甚慰。”
云孤鸿起身,郑重还了一礼:“此番轮回殿之行,险死还生,多亏大师屡次相助,此恩云某铭记于心。”他话语诚恳,若非玄玦关键时刻以完整伏魔杵破去血铃,牵制鬼骨老人,他绝无可能在那等绝境中支撑下来,更遑论获得经书下半部并成功凝聚魂丹。
玄玦微微摇头:“阿弥陀佛,降妖除魔,护持苍生,本是贫僧分内之事。云施主福缘深厚,意志坚韧,方能于绝境中觅得生机,贫僧不过略尽绵力罢了。”
他顿了顿,神色转为凝重,继续说道:“然,轮回殿之事,虽暂告一段落,但隐患未除。鬼骨老人虽邪器被毁,身受重创,但其生死未卜,背后是否尚有其他魔道巨擘谋划,尚未可知。而龙皇残魂……虽被轮回殿湮灭之力重创,但其本质非凡,未必便会就此彻底消散,恐仍遗祸世间。尤其是那枚‘混沌之钥’碎片,下落不明,恐成后患。”
云孤鸿闻言,眼神亦是一凝。他自然知晓其中关窍,龙皇之患,如同悬顶之剑,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宁。而那天枢子窃取他九世魂源的深仇大恨,更是他必须要去清算的因果。
玄玦接着道:“故此,贫僧需尽快返回梵音寺,将轮回殿中所历一切,尤其是龙皇残魂与混沌之钥碎片之事,详禀方丈了尘师叔。金刚伏魔杵既已完整归位,亦需尽早安置于寺中,借万载佛力温养,以备不时之需。天下恐将再起波澜,梵音寺需早做准备,联络各方正道,共商应对之策。”
云孤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明白玄玦身为梵音寺佛子,肩负重任,此刻确实需返回宗门,主持大局。而且,他也需要独自前行,去完成他必须去做的事情。
“大师所言甚是。魔劫将至,确需未雨绸缪。”云孤鸿道,“不知大师日后有何打算?”
玄玦目光深远,望向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雷幕,看到了那遥远的梵音古刹:“贫僧回寺禀明一切后,或需闭关一段时日,彻底炼化佛杵器灵,稳固修为。之后,当遵循师命与本心,或入世修行,降妖除魔,或于寺中静修,以佛法度化世人,应对未来之变局。”他看向云孤鸿,“云施主呢?”
云孤鸿抬手,轻轻按在胸口那枚养魂玉镯所在之处,眼神冰冷而坚定:“我需寻一处安全所在,彻底稳固修为,参悟经书奥义。待实力足够,便去寻那天枢子,了结宿怨,同时……寻找彻底救醒凝眉,以及斩断那名咒之法。”他的目标明确,道路清晰,却也充满了无尽的艰难与危险。
玄玦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见识过云孤鸿的执着与那《烛龙逆命经》的诡异霸道,知其前路注定荆棘遍布,杀劫重重。他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自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细密梵文的信符,递与云孤鸿。
“云施主,此乃我梵音寺特制信符,若遇紧要之事,或有关乎苍生安危之魔踪线索,可凭此符传递讯息至梵音寺。虽相隔万里,亦能有所感应。”
云孤鸿没有推辞,郑重接过信符,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佛力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禅意。“多谢大师。”
玄玦微微颔首,最后叮嘱道:“云施主,前路多艰,魔障丛生。那《烛龙逆命经》虽威力无穷,然其道逆天,修行之路必伴随诸多凶险与诱惑,稍有不慎,便有沉沦之厄。望你……不忘初心,谨守本心,好自为之。”
“不忘初心……”云孤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前仿佛又闪过苏凝眉那温柔而决绝的眼眸,闪过自己立下的“逆命守护”之道心。他抬起头,目光如古井寒潭,不起波澜,却深不见底,“云某省得。大师亦请保重。”
该交代的已然交代完毕,该赠予的也已赠予。两人之间,无需再多言语。
玄玦最后看了云孤鸿一眼,那目光似有悲悯,似有期许,更有一丝对未知未来的沉重。他不再多言,手持金刚伏魔杵,转身一步踏出洞穴。
洞口佛光一闪,玄玦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柔和而迅疾的金色流光,冲破雷池上空那密集的雷霆封锁,如同流星划破昏暗的天幕,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东方天际,气息也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感应不到。
洞穴内,只剩下云孤鸿一人,以及怀中那枚寄托了他全部信念的玉镯。
玄玦的离去,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同伴”的暖意,四周只剩下雷池永恒的轰鸣与孤寂。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怅惘,反而更加清醒。未来的路,终究需要他独自去走,去面对所有的风雨与刀剑。
他低头,轻抚着胸前的玉镯,感受着其中那缕虽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魂火,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凝眉,我们也该离开了。”他轻声自语,“去找一个地方,让我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去讨回我们的一切。”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庇护他完成关键突破的雷蚀洞穴,不再留恋,身形一动,便已出了洞穴,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雷池边缘那复杂崎岖的地形之中,向着离开西极雷渊的方向,疾行而去。
身后,是依旧咆哮翻滚的雷霆之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