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禁海之外,那片以无上伟力强行稳固的虚空裂隙中,万法归源镇魔大阵正散发着浩瀚磅礴的秩序神光。
无数道璀璨的法则神链自诸位八阶至圣护道者手中蔓延,交织成一张覆盖亿万里混沌边界的天罗地网,勉强抵御着禁海内那足以侵蚀万道的混乱因果与轮回风暴。
大阵中央,秦无殇岿然独坐。
他周身流淌的秩序神辉,并非炽热的光芒,而是一种纯净、冰冷、仿佛代表着天地间最根本法理的光华。
在这光辉映照下,他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规则的聚合体,是“秩序”这一概念在人间的显化。
秩序裁决圣体,被誉为最接近“道”本身的体质之一,执掌平衡,裁定规则,言出法随。
此刻,秦无殇那恒久如古井、仿佛能映照诸天万界生灭而不动丝毫涟漪的面容,骤然剧变。
他眼底深处,那原本如同星河般有序运转的秩序神纹,此刻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动荡、崩坏,又在刹那间以更快的速度强行重构,周而复始,仿佛有无数微缩的世界正在他眼中经历着毁灭与新生的轮回。
“不好!”
秦无殇双眸豁然睁开,两道凝若实质、蕴含着裁决意志的神光迸射而出,竟将前方翻涌的混沌气流都短暂地撕裂开来。
“禁海核心的平衡正在崩塌!那股被镇压万古的凶戾意志……正在加速苏醒!”
他的声音不再平淡,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这丝震颤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对某种极端恶劣变故的确认,以及……一丝深藏于心底,为人父者对于女身处绝境的焦灼。
“什么?!”
身旁,那位来自大夏皇朝、身着九龙衮袍、气息尊贵无比的至圣护道者夏鸿,闻声色变,骇然失色。他周身环绕的皇道龙气都因心绪激荡而一阵翻腾。
“秦宗主,你感知到了什么?难道是……禁海深处的那位……”
“是阿修罗坦。”
秦无殇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封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瓦解!祂的力量已如无形的瘟疫,透过封印的缝隙渗透出来,并且……祂已将整座传承之屿从因果层面彻底封锁、剥离。”
“汐儿、秦安,还有所有进入其中的天骄,此刻都已沦为困于笼中的……待宰羔羊!”
“阿修罗坦”四字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陨星。所有维持大阵的至圣护道者,无论人族、妖族、古族,无不心神俱震,体内磅礴浩瀚的圣力因这瞬间的心神失守而产生剧烈的波动,引得整个万法归源大阵光华乱闪,秩序神链哗啦作响,仿佛随时可能被外界的混乱风暴冲垮。
阿修罗坦!
这个名字,在此地每一位至圣悠长的生命记忆中,都代表着一段染血的、近乎被遗忘的恐怖历史。
在那些以神血书就、被秘藏于宗门最深处、非至圣不可观的禁忌典籍中,在那些流传于最古老族群口耳之间的破碎祭文里,这个名字总是与“纪元黄昏”、“神魔陨落”、“道外灾厄”等字眼紧密相连。
这是真正立于道外种顶端的旧支配者,是能够以自身意志扭曲宇宙法则的恐怖存在!即便被远古大能封印万古,实力百不存一,也绝非一群连圣阶都未曾踏入的年轻天骄所能抵挡!
那根本不是历练,是送死!
“必须立刻撕裂禁海屏障,救他们出来!”
一位脾气刚烈的妖族至圣低吼道,声如闷雷。他性情刚烈如火,双眸瞬间变得赤红,狂暴的妖圣之气冲天而起,恨不得立刻现出真身,砸碎那该死的屏障。
“不可!”
秦无殇断然否决,眼神锐利如能斩断因果的天刃,强行压下阵法的动荡。
“袁罡道友,冷静!强行破障,非但会引动因果禁海内部更疯狂、更无差别的混乱风暴反噬,将里面的一切都撕成碎片,我们的力量也会成为压垮远古封印的最后一根稻草!届时非但救人无望,我等乃至整个古界,都可能被彻底失控的禁海与破封而出的魔神一同卷入万劫不复之境!”
“那该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古界未来的薪火就此断绝?那些孩子……是我等各族倾尽心血培养的继承者,是未来应对真正道外大劫的希望所在啊!”
另一位至圣语气沉痛,所言之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至圣的心头。那些天骄,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气运所钟,他们的陨落,将是整个古界无法承受之痛。
秦无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虚空中的混乱与沉重一并吸入肺腑。
他周身原本稳定流淌的秩序神光,骤然如同被点燃的恒星,变得无比炽盛、灼热!光芒照耀之处,连翻涌的混沌都暂时平息,那无数秩序神链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变得更加凝实、璀璨。
他整个人仿佛化身为裁决诸天万法、订立乾坤秩序的唯一主宰,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凛然气势,席卷开来。
“为今之计,唯有兵行险招,釜底抽薪。”
秦无殇的声音透过大阵的核心链接,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每一位至圣的识海最深处。
“我将燃烧部分圣体本源,引动秩序根源之力,绕过禁海屏障的物理与因果阻隔,将我的‘秩序圣言’暂时传递进去,并以秩序权柄,强行修改传承之屿那片区域的天地规则,拔升他们的修为境界!”
“燃烧圣体本源?秦宗主,三思啊!此乃自损道基之举,稍有不慎,秩序反噬,你数百载苦修可能毁于一旦!”
夏鸿至圣急声劝阻,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忍。秩序裁决圣体乃天地间最顶尖的体质之一,位列十大圣体第九序列,与大道相连。若本源有损,绝非寻常伤势可比,轻则境界跌落,圣途受阻,重则可能被秩序之力反噬,身死道消!
“顾不得这许多了!”
秦无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混乱时空,穿透了那令人绝望的因果迷雾,看到了那座被邪恶意志笼罩、如同暴风雨中孤舟的岛屿。
“汐儿在那里,秦安在那里,古界的未来在那里。与我女性命、与苍生希望相比……”
“区区本源,何足道哉!”
话音未落,他已双手抬起,十指翻飞,结出一个复杂、古老、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第一道规则信息的无上法印。
他口中诵读的,不再是寻常的语言,而是蕴含着至高理境、能与宇宙底层秩序产生共鸣的秩序真言!
每一个音节吐出,都引动周天法则随之震颤,他周身的光芒便炽盛一分,而他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
“嗡——!”
一道道凝若实质、呈现出纯粹琉璃白色的秩序神则,如同剥离自身血肉灵魂般,从他体内被强行抽取、剥离出来!
这些神则蕴含着他对“秩序”最本质的理解,是他圣体的根基所在。此刻,它们如同最虔诚的祭品,纷纷扬扬地融入脚下的万法归源大阵。
大阵得到这股本源的滋养,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所有的秩序神链都在嗡鸣,无数符文如同获得了生命般流动、组合。
最终,所有的力量汇聚于秦无殇身前,凝练成一道细如发丝,却凝实到极点、纯粹到极致、仿佛由“秩序”本身构成的纯白流光!
这道流光,不再具备物质的属性,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逝,更无视了因果禁海那足以让至圣迷失的混乱法则风暴!
它如同一条逆溯着命运长河而上的梭鱼,又如同一位执着的信使,承载着一位父亲与护道者最决绝的意志,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射入了因果禁海那汹涌澎湃、色彩诡谲的深处,向着传承之屿的方向,疾驰而去!
传承之屿上,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尚未散去,混合着道蚀污染留下的淡淡腥臭,构成了一幅末日后的惨烈图景。
众天骄或坐或立,大多带伤,气息萎靡,即便强如夏宸轩、熬洸等人,也是脸色苍白,眼中残留着与妄兽、蚀卒搏杀时的惊悸与疲惫。
刚刚从死亡边缘被秦安以逆天手段拉回的十余位天骄,更是神情恍惚,仿佛还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重返人间。
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完全取代心头的沉重。所有人都清楚,蚀卒与妄兽或许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危机,那令整座岛屿颤抖、空间封锁的源头,尚未现身。
就在众人服下丹药,准备抓紧这宝贵的时间调息恢复之际——
“吾乃秦无殇,外界护道。”
一股宏大、威严、古老、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代表着天地终极规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每一位天骄的神魂本源最深处轰然响起!
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权威与抚慰力量。如同混沌中劈开黑暗的第一道惊雷,瞬间震散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恐惧与迷茫;又如同母亲温柔的低语,抚平了神魂因激战和死亡体验而产生的创伤与涟漪。
甚至连那几位刚刚复活、神魂与肉身尚未完全契合、灵觉还有些涣散的天骄,都在这一刻灵台澄澈,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魔神阿修罗坦即将破封,此岛已成绝地。”
声音继续响起,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但奇异地,并未引起更大的恐慌,反而让所有人因明确了危机来源而升起一股背水一战的决绝。
“今,吾以秩序裁决圣体之名,引万法之源,暂改此地规则,赐尔等破境之力!”
“秩序圣言·法则加持·境界临摹!”
随着秦无殇那蕴含着无上权威,仿佛言出法随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股迥异于世间任何灵气、任何已知道则的纯净力量,凭空降临!
这股力量,并非狂暴的能量洪流,它温和而磅礴,如同创世之初照亮虚无的第一缕光,温暖而充满希望;又如同滋养万物、贯穿诸天的母河之水,浩瀚而无尽。它精准地笼罩了岛屿上的每一位天骄,将他们温柔而坚定地包裹其中。
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周围破碎的山河、焦黑的土地,甚至弥漫的混乱气息,都仿佛被强行纳入了某种临时的、更高级的秩序框架之内。
“凝神静气,感悟秩序!尔等对秩序之力的理解越深,契合度越高,所能承载的修为提升便越大!”
秦无殇的声音如同暗夜迷途中的灯塔,为所有人指明了方向。
秦安与秦汐目光瞬间交汇,无需任何言语,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与信任。
两人毫不犹豫地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彻底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完全沉入那玄奥无尽、代表着天地至理的秩序之力中。
秦汐身负神圣之力,其本质便是秩序、光明、净化、生命等正面概念的极致体现,与秦无殇传递而来的秩序之力可说是同源共震,天然亲近。
此刻,那纯净的秩序力量涌入她体内,仿佛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血脉深处某道沉睡的古老封印。
她周身不由自主地绽放出柔和而威严的圣洁光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让万物安宁、让邪祟退避的宏大气息。
她的修为气息,如同积蓄了万载的火山,找到了喷发的出口,又如同凤凰历经烈焰洗礼后迎来涅盘,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急剧飙升!
“咔嚓!”
六阶法相境巅峰那坚固的壁垒,在这股浩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应声而破!
七阶虚空境,成!
而且,这仅仅是开始。
她的境界势如破竹,继续向上冲击,虚空境初期、虚空境中期……直至达到虚空境中期巅峰,那迅猛的提升势头才缓缓平复下来。
她对“神圣秩序”的天然亲和与深刻理解,让她与这股力量的契合度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收获也是最为巨大。
而秦安的感受,则更为深邃和奇妙。
他身负大道轮回眼,执掌轮回与因果,这本就是天地运转、万物生灭的底层法则之一,从广义上看,亦是宏大“秩序”的一部分,与秦无殇的秩序之力并非对立,而是处于不同层面,相辅相成。
那精纯的秩序力量涌入他体内,并未与他本身磅礴霸道的轮回之力产生冲突,反而如同一位技艺通神的工匠大师,开始以一种更高维度的视角,帮他梳理、优化、加固自身那复杂而强大的法则架构。
他左眼之中,混沌底色上的轮回盘自主浮现,缓缓旋转,“生、灭、转、劫、寂”五大道印明灭不定,与秩序之力交织共鸣;右眼之中,淡蓝色的大道圆环环绕,“时、空、因、果、法”五芒符文熠熠生辉,仿佛在推演着更深层次、更有序的宇宙奥秘。
他的修为,同样一路高歌猛进。
六阶法相境巅峰的瓶颈一触即溃,悍然踏入七阶虚空境!并且,因其根基之雄厚远超同侪,对大道本质的理解更是凭借轮回眼达到了匪夷所思的深度,他提升的幅度更为惊人。
修为直接跨越了虚空境初期,稳稳地稳固在了虚空境中期,并且继续向着虚空境后期坚实迈进,距离后期门槛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仅磅礴,更带着一种深邃、古老、仿佛执掌万物轮回的威严。
其他天骄亦各有所获,景象纷呈:
夏宸轩周身浩荡的皇道龙气与秩序之力水乳交融,化作一条条鳞甲分明、缠绕着秩序神链的五爪金龙,盘旋咆哮,皇者威严中更添一份法理的厚重,修为一举突破至虚空境。
熬洸发出震彻天地的龙吟,庞大的龙躯上古老符文闪烁,与秩序神链交相辉映,龙威之中融入了规则的不可侵犯性,气息暴涨,同样踏入虚空。
凰霓裳身后,绚丽的凤凰虚影冲天而起,那凤凰仿佛由无数流淌的秩序神纹编织而成,光华万丈,神圣非凡,将其衬托得如同降世的神女。
即便是那些实力稍逊一筹的天骄,也在这千载难逢的机缘下,纷纷打破壁垒,最弱者也都稳稳踏入了七阶虚空境的门槛。
而如秦安、秦汐、夏宸轩、熬洸、凰霓裳等顶尖存在,更是达到了虚空境中后期的骇人程度!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灌输或拔苗助长,而是秦无殇以无上秩序权柄,暂时覆盖乃至修改了传承之屿这片区域的境界规则,并提供了足以支撑他们肉身、神魂、法则理解同步抵达新境界的磅礴能量与对天地法则的全新感悟!
这是一种本质的、临时性的升华。
就在众天骄沉浸于境界飙升、法则重塑、体内力量如江河奔涌的玄妙状态之时,一道青衫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于半空之中。
他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空气、光线、乃至那弥漫的秩序之力都完美地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突兀。
正是王大夫。
他依旧是那副老者模样,面容平和,眼神清澈,仿佛一位游历人间的教书先生。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那清澈的眼眸深处,更是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对往昔的追忆,有对未来的忧虑,更有一种已然下定决心的、近乎悲壮的决断。
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气息如同一个个小太阳般不断攀升、法则异象纷呈的众天骄。
最终,那目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落在了闭目凝神、正处于关键突破阶段的秦安和秦汐身上。
在秦安那萦绕着轮回气息的身影和秦汐那圣洁无暇的光辉之上,他停留了良久良久,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欣慰、以及某种“果然如此”的明悟,交织闪过。
他没有出声打扰这宝贵的破境过程,只是静静地、如同一位守护者般伫立着。
片刻后,他轻轻抬起右手,衣袖随风微拂。
下一刻,如梦似幻的景象出现了。
无数翠绿欲滴、蕴含着近乎实质的磅礴生机与大道药性的光点,如同无数拥有灵智的森林精灵,自他袖中翩然飞出。
这些光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迹,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没入每一位天骄的眉心祖窍或丹田气海。
光点入体,立刻化作温暖而强大的药力洪流,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滋润着他们干涸的经脉;如同最巧妙的工匠,修复着他们肉身与神魂最细微的损伤。
之前与蚀卒妄兽恶战留下的所有暗伤、过度催动秘法损耗的生命本源、乃至因这强行提升境界而可能在未来产生的细微裂痕与隐患,都在这一刻,被这蕴含着无上医道造化之力的药性彻底抚平、修复、弥合。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所有天骄的状态都恢复至前所未有的巅峰,肉身无瑕,神魂饱满,与刚刚突破的磅礴力量完美契合,再无丝毫滞碍。
做完这一切,王大夫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修炼中的秦安和秦汐,那目光无比复杂,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长河,看到了某些久远的、刻骨铭心的画面。
有豪情万丈的并肩,有生离死别的痛楚,也有迷雾重重的探寻。
“时间,不多了。”
他低声轻语,声音微不可闻,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义无反顾的决绝。
“景渊,安琪……你们当年追寻的、赌上性命也要探寻的答案,或许就在今日,就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这纠缠了万古的因果,便让我这老友,先替你们,为这两个孩子……争上一线生机吧。”
话音尚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他的身影已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墨画上被水润湿的痕迹,缓缓晕开、淡去。下一刻,便已彻底消失在原地,没有任何空间波动,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而与此同时,在通往岛屿最深处,那处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充满了极致邪恶、混乱与死寂气息的扭曲破碎空间的幽暗入口前,王大夫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走出,悄然凝实。
那里是光线的终点,是法则的坟墓。
浓郁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仅仅是凝视,就让人心生幻象,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嘶嚎。
入口之内,隐约可见断裂的、如同山峦般巨大的暗红色神链碎片在虚无中漂浮,更深处,那如同洪荒巨兽喘息般的、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意志,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王大夫站在入口前,青衫在弥漫的邪恶气息中微微拂动。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平静的决然。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被秩序之力笼罩、天骄们正在蜕变的方向,然后,没有丝毫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淡青色的、蕴含着无限生机与药香的流光,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那片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他要去往的,是封印阿修罗坦的核心之地,是此次灾厄的源头。
在这几天里,亲眼目睹秦汐那源于生命本初、带着创世与净化气息的神圣之力,亲身感受秦安那执掌万物轮回、蕴含着某种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威严的至高权柄,再结合他自己这段时间,趁着天骄们历练,独自深入因果禁海更危险区域进行的调查与探寻,一个惊人的猜测,已然在他心中从模糊的疑云,逐渐凝聚成清晰的轮廓——
秦安的父母,他曾经的至交好友,惊才绝艳的秦景渊和王安琪,当年不惜冒着形神俱灭的风险,毅然闯入因果禁海最危险的、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封印区域,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求突破境界的机缘。
他们很可能,是感知到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源自命运之线的强烈召唤,或者说,是凭借某种特殊的感应,察觉到了与这被封印的戮战魔神阿修罗坦,以及远古那段被尘封、被遗忘的历史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甚至可能是宿命般的联系!
阿修罗坦,这位古老而强大的道外旧支配者,其力量恐怖绝伦,充满了毁灭与混乱。
而能够将其封印的人,究竟是多么恐怖强大的存在。
根据王大夫在禁海某处断裂的远古碑文上拼凑出的信息,在遥远的远古时代,是一位身绕煌煌紫气、看不清真容、气息缥缈而尊贵的无上大能,以盖世无敌的轮回之力与惊绝万古的无上枪道,历经难以想象的惨烈血战,最终才将这尊魔尊镇压于此!
那位被碑文隐晦称为“紫影”的神秘大能,其力量属性,与秦安如今展现出的轮回之力,以及那截一直跟随秦安、充满灵性且威力无穷的神秘断枪的气息,隐隐然有着同源共震之感!
而另有一些更加缥缈、几乎被视为神话的传说,零星散落在某些最古老的族群记忆深处。
提及在比远古更久远的、古界面临彻底倾覆之危的蒙昧时代,曾有一道璀璨如永恒大日、神圣威严、光芒照耀诸天的金色身影横空出世,以无上慈悲与伟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拯救了亿万濒临灭绝的苍生。
那道金色身影所展现的力量特质,那种纯净、宏大、带来希望与新生的神圣气息,似乎又与秦汐那仿佛能净化一切邪祟、滋养万物生灵的神圣之力,有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微妙而深刻的呼应。
王大夫的心中,那散落于历史尘埃中的碎片——紫影大能、金色身影、阿修罗坦、秦景渊夫妇的失踪、秦安的轮回眼与断枪、秦汐的神圣本源……
正在一点点地被无形的线索串联起来,拼凑出一幅模糊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关乎万古宿命与未来存亡的宏大画卷。
秦安身上,那疑似源自远古紫影大能的轮回与枪道传承……
秦汐体内,那仿佛呼应着救世金色身影的神圣本源……
戮战魔神阿修罗坦的即将破封……
秦景渊与王安琪当年的神秘追寻与最终失踪……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难道仅仅能用“命运的巧合”来解释吗?
王大夫不知道全部答案,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有几分正确。但他知道,此刻已没有时间再去慢慢探寻验证。
他知道,他必须去做些什么。
哪怕只能凭借自身对因果禁海独特环境的了解,凭借这一身已达化境的医术与生命造化之力,去面对那恐怖的阿修罗坦,去尽力拖延祂破封而出的脚步,哪怕只能争取到须臾片刻,也必须在所不惜!
他必须为秦安和秦汐,为这些刚刚获得新生力量、承载着古界未来最后希望的年轻人,争取到足够消化力量、稳固境界、应对那最终决战的宝贵时间。
医者,可妙手回春,治愈世间伤痛,守护生命之火;
亦可……孤身赴渊,以身为盾,以命为药,为那在狂风中摇曳的、微弱的希望之火,挡住最初、也是最猛烈的黑暗风暴。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岛屿最深处的黑暗之中,义无反顾。
而在他身后,那幽暗的入口深处,神链彻底断裂的刺耳轰鸣声,与某种庞大、饥饿、充满了极致战斗欲望与毁灭冲动的恐怖存在逐渐彻底苏醒的喘息与低吼,正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如同为这片天地,也为那孤身赴渊的医者,敲响了最后的、悲壮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