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宿舍翻新后怪事频发,女生接连噩梦惊醒称“有人在床缝里看我”。 校方斥责谣言,直到维修工从墙壁内挖出百年前被活埋的镇宅新娘。 她头戴腐朽凤冠,腹腔空空如也,手中紧握一张民国学生的准考证。 当晚校史馆档案自动更新:“第六位室友,欢迎归位。”
606宿舍的空气总是先于晨曦一步凝滞。
不是寻常的安静,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含在嘴里、小心翼翼不敢咀嚼的死寂。林薇又一次在那片令人心慌的虚无中猛地睁眼,胸口下的心脏砸得肋骨生疼。没有闹钟,窗外天际才刚透出一丝暧昧的灰白。
又来了。
比闹钟还准,总是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像有根冰冷的针扎进颅骨,把她从最深沉的睡眠里硬生生挑出来。
她僵在床上,四肢沉得如同灌了水泥,连转动眼球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宿舍里只有其他三个室友悠长到近乎刻板的呼吸声,起伏规律得不像活人。但林薇知道,不是她们。
是别的。
那道视线又黏了上来。冰冷,粘稠,带着某种非人的专注,从床铺与墙壁之间那道狭窄的、幽深的缝隙里溢出来,一寸寸舔过她的侧脸、脖颈、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皮肤,激起一层冰冷的栗粒。
它就在那儿。在看着。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下铺的张雅,上周突然哭着申请换宿舍,被辅导员一句“要相信科学”堵了回来,现在整天神神叨叨,黑眼圈浓得像被人揍了两拳。对床的李雅也抱怨过,总梦见墙皮脱落,后面塞满了腐烂的眼睛。
只有舍长赵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腔调,认定是考研压力太大产生的集体幻觉。
林薇慢慢侧过头,面向墙壁。翻新后刷的廉价涂料散发出若有似无的化学气味,但在那之下,似乎总隐隐透出一股别的味道——极淡,却顽固,像是受了潮的旧木头,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的甜腻。
墙缝里是彻底的漆黑。
她屏住呼吸,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眼睛一点点凑近那条缝隙。
黑暗。凝固的、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
突然!
一只眼睛猛地贴到缝隙后面!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是一片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粘稠物,死死地、怨毒地,对准了她!
林薇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叫声碎成一丝短促尖锐的气音。她猛地向后弹开,后脑勺重重撞在上铺的床板上,“咚”的一声闷响。
“操!谁啊?!”上铺传来赵倩不满的咕哝,翻了个身。
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里炸开,是林薇自己的。她缩在墙角,死死攥着被子,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盯着那条缝隙。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寻常的、死寂的黑暗。
仿佛刚才那惊魂一瞥,才是真正的幻觉。
“灯…开灯…”她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人响应。下铺的张雅似乎缩得更紧了。
“我说开灯!”林薇几乎是尖叫出来。
啪嗒。
灯亮了,惨白的光线瞬间泼洒下来,刺得人眼睛发疼。李雅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烦躁:“林薇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林薇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道墙缝:“眼…眼睛!里面…里面有东西在看!”
赵倩从上铺探下头,头发凌乱,脸色难看:“又来了?林薇,我看你真该去挂个精神科看看!”
“是真的!我看见了!就贴在缝后面!”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失控地拔高。
张雅猛地从被子里伸出头,脸上全是泪痕,尖声附和:“是真的!我也一直觉得!那缝里有东西!它不喜欢我们!它恨我们!”
“都他妈闭嘴!”赵倩猛地捶了一下床栏,“有完没完?一道破墙缝能有什么?啊?明天我就去找宿管,让她找人来把那破缝堵上!现在,睡觉!”
灯,再次被粗暴地熄灭。
黑暗吞噬而下,比之前更沉重,更窒息。
那道视线,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玩味。
林薇蜷缩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赵倩果然雷厉风行地扯来了宿管阿姨和一个满脸不耐的维修工老陈。
宿管阿姨抱着胳膊,嘴角下撇,听赵倩义正辞严地要求封堵所有墙缝,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同学,墙有点裂缝很正常,新墙还会干缩呢!别自己吓自己。”
“不是自己吓自己!阿姨,肯定有问题!”林薇争辩,声音却因为缺乏睡眠而虚弱。
老陈叼着烟,根本没进宿舍,只歪头朝里面瞥了一眼,混浊的眼睛里满是司空见惯的麻木。“墙没裂,没塌,没漏水,堵什么堵?闲得慌。”他嘟囔着,“这栋老楼,有点动静太正常了。以前还是坟地呢,怎么,还得把死人刨出来给你们腾地方?”
这话让张雅倒抽一口冷气。
最后磨不过赵倩的强硬,老陈才骂骂咧咧地拎着一小桶石膏过来,随便用铲子刮了些膏体,胡乱把那几道明显的缝隙抹了抹。粗糙的石膏覆盖了原来的黑暗,留下几道难看的、凹凸不平的白色疤痕。
“行了行了,眼不见心不烦。”老陈拍拍手,拎起工具包就走,“再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就是你们心理作用。”
石膏带着一股湿冷的气味,暂时盖过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陈旧甜腻。
但仅仅过了一个白天。
深夜,林薇又被冻醒了。不是气温低,是一种阴森的、能渗进骨头缝里的寒意。
她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重新变得死寂的宿舍里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那石膏…那刚刚封堵上的白色疤痕表面,正慢慢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凌乱的刮痕。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声音清晰地从墙内传出。像是指甲,非常长的、坚硬的指甲,正一下下,不知疲倦地、怨毒地,抠刮着新糊上的石膏,抠刮着坚硬的墙体内部。
林薇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看到那新糊的石膏表面,一小块碎屑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轻轻脱落下来。
后面,那一小片重新暴露出的黑暗里。
那只布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再一次,瞬也不瞬地,对准了她。
这一次,它的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
“啊——!!!”
凄厉的尖叫终于冲破了禁锢,撕裂了深夜的伪饰平静。
整栋楼的灯光,噼里啪啦地亮起。骂声,询问声,脚步声瞬间沸腾。
606宿舍门口很快围满了人。宿管阿姨脸色铁青地冲进来,这次跟来的还有一个值班的校保卫科干事。
墙缝里的刮擦声,在林薇尖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面对质问,赵倩铁青着脸不说话,李雅裹着被子发抖,张雅只会哭。林薇指着那道墙缝,语无伦次:“眼睛!里面有眼睛!还在刮!你们听!刚才还在刮!”
墙上只有几道难看的石膏补丁,和一小块新脱落形成的、微不足道的凹陷。里面是实心的墙,什么也没有。保卫干事用手电照了照,甚至用警棍捅了捅,只落下一点灰。
“同学,”干事的表情严肃起来,“报假警,谎报情况,是要受处分的!”
“不是假的!是真的!它就在里面!”林薇几乎要崩溃。
“够了!”宿管阿姨厉声打断,“我看你们宿舍就是风气有问题!再搞这些封建迷信吓唬人,全部通报批评!睡觉!”
人群带着各种目光散去——怀疑的,看戏的,厌恶的。宿舍门被砰地关上。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张雅压抑的啜泣。
赵倩猛地躺下,用被子蒙住头。李雅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薇一眼,也背过身去。
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林薇。没人信。那道视线还在,那刮擦声只是暂时停止,它还在里面…等着。
第二天,事情还是闹大了。连续不断的深夜尖叫和“闹鬼”传闻终于引起了校方稍微正式一点的关注。辅导员找四人分别谈了话,内容无非是压力管理、科学精神,最后警告不要再散布不实言论。
同时,或许是迫于压力,或许是为了彻底平息谣言,学校决定派维修队对606宿舍进行一次“全面检修”。
来的还是那个老陈,带着两个年轻的徒弟,一脸不情愿。他们搬开了靠墙的床铺和书桌。
“妈的,这墙脚怎么这么潮?”一个徒弟嘀咕了一句,用锤子敲了敲墙根的一块砖。
声音有点空。
老陈皱了下眉,蹲下身,用手摸了摸砖缝,凑近闻了一下,脸色微微变了。那是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陈腐气味,比他闻过的任何霉味都更…死寂。
他沉吟了一下,拿来撬棍,抵住那块松动的砖。
“师傅,这…”徒弟有些犹豫。
“少废话,撬开看看,不然这帮学生娃没完。”
撬棍用力,砖块松动,被一点点抽了出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的气流猛地从那个黑窟窿里涌出,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腐朽的木头、潮湿的泥土、一种类似古旧胭脂的诡异甜香,以及……一种绝不该出现在墙体内部的、蛋白质极度腐败后的恶臭。
离得最近的那个徒弟当场干呕起来。
老陈的脸色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本能恐惧的神情。他猛地挥手:“都闪开!”
更多的砖块被小心撬开。洞口扩大。
手电光柱颤抖着探入。
光线下,首先看到的是一团模糊的、暗红色的东西,像是一件极度腐朽、被压扁的丝织物。
接着,是一只手。
一只干枯发黑、指甲长得打卷、维持着狰狞抓握姿势的人手骨架,从一团破败的红色丝绸里刺出来!
“我日!”老陈手一抖,撬棍哐当掉在地上。
洞口已经扩大到足够看清里面的情形——一具蜷缩的、被强行塞在墙洞里的干尸。尸体的大部分皮肉已经蜡化或腐烂脱落,露出深色的骨骼。它身上套着一件破烂不堪、颜色晦暗的红色嫁衣,式样古老。头上戴着一顶同样腐朽、歪斜的凤冠,珠翠蒙尘,金属锈蚀。
最恐怖的是它的腹腔,被人为地剖开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黑洞洞的、曾被打扫一空的腔洞。
而那只维持着抓握姿势的枯手骨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什么随葬的金银。
那是一张泛黄、脆弱、边角卷曲的硬纸片。
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小楷竖写着姓名、籍贯、考场信息,顶部是几个清晰的字——
【民国三十六年 国立xx大学 入学准考证】
考生存根联。
照片的位置,是一个穿着阴丹士林蓝布旗袍的女生,模糊的五官依稀能辨出清秀,正透过数十年的时光,朝着挖掘者,露出一个静默的、冰冷的微笑。
现场死寂了十几秒。
“呕——!”一个徒弟终于忍不住,转身狂奔出去,剧烈的呕吐声在走廊里回荡。
老陈另一徒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迅速湿了一片,眼睛瞪得几乎脱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老陈自己也连连后退,撞在翻倒的床架上,佝偻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褪。
闻讯赶来的宿管、保卫科的人,在看到墙内情形的瞬间,全部僵在门口,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术。恐惧像无形的冰雾,瞬间笼罩了每一个人。
封锁现场。报警。校领导被惊动,脸色惨白地赶来,又在看到那具女尸和准考证后,捂着嘴踉跄退开。
消息像炸了窝的马蜂,根本封锁不住,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
606宿舍的四人被迅速隔离安置。林薇坐在临时安排的招待所房间里,全身冰冷,止不住地发抖。她满脑子都是那只从墙里伸出的手,和那张准考证上女生的微笑。
警方和校方初步的处理雷厉风行却透着诡异。现场被严格封锁,消息被强力压制,所有知情者被严厉告诫不得外传。那具女尸和准考证被小心翼翼地取出,装入专用的收纳袋带走,据说要送去做尸检和鉴定。
606宿舍被封条彻底封死,整层楼甚至整栋宿舍楼的气氛都变得极其压抑,女生们不敢独处,不敢晚归,一到夜晚走廊就空无一人。
风波似乎在高压下渐渐平息,至少表面如此。
但只有林薇知道,没有结束。
就在女尸被取走的那个晚上,她又一次惊醒了。
不是四点四十四分。
是凌晨两点。
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攫住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贴近。仿佛那个“东西”失去了墙体的遮蔽,反而变得更加无所顾忌,更加…无处不在。
她颤抖着睁开眼。
临时招待所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月光如水,照亮半个房间。
然后,她看见了。
对面空无一物的白色墙壁上,开始缓缓渗出血红色的液体,它们扭曲、蜿蜒,汇聚成一行狰狞的繁体字迹:
“第六位室友,欢迎归位。”
字体猩红,仿佛刚刚用鲜血写成,甚至还在微微流动。
极致的恐惧反而让她失声。她眼睁睁看着那行字迹在墙上逐渐凝固、变暗,最后变成一种怵人的深褐色,如同干涸了很久的血痂。
冰冷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胭脂甜腻的呼吸,轻轻吹在她的后颈上。
林薇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残留着一声极轻极淡、仿佛贴着她耳根响起的幽冷叹息。
第二天,天刚亮,彻夜未眠、几近虚脱的林薇被叫到学院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除了脸色灰败的系领导、辅导员,还有两位表情极其严肃的陌生男子,出示了某种特殊部门的证件。
“林薇同学,”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子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606宿舍的事情,需要你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昨夜发生的一切,包括你看到的任何异常现象,必须彻底遗忘,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另一人将一份厚厚的协议推到她面前,纸张冰冷。
“为什么?那墙里的…”林薇的声音嘶哑干涩。
“那不是你该问的。”男子的眼神锐利如刀,“签了它。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有些事情,知道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迫于那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林薇颤抖着手,在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她被要求暂时休学回家“调整”,手机被暂时收缴检查。离校前,她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校史馆。那栋老旧的西洋式建筑,平时冷冷清清,此刻却感觉更加阴森。
隔着落满灰尘的玻璃窗,她看到里面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老管理员正推着一辆载满档案盒的小推车,慢吞吞地走向库房深处。
仿佛有所感应,那老管理员突然停下脚步,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隔着玻璃窗,精准地对上了林薇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不像活人。
然后,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
一个和那张准考证照片上,一模一样的。
冰冷、静默的微笑。
林薇头皮炸开,猛地后退一步,几乎是连滚滚爬地逃离了那里。
几个月后,风波似乎彻底平息。606宿舍被彻底重新装修,甚至改变了门牌号,变成了水房。新的学生入住,仿佛一切都已被时间掩埋。
林薇也终于努力让自己相信,那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恐怖经历,一切都已经结束。
直到有一天,她作为学生会干部,协助整理一批新数字化录入的旧档案。
电脑屏幕上,一份标着【民国三十六年至三十七年学生宿舍登记册】的模糊电子文档跳了出来。
鼠标滚动。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其中一页,血液瞬间冻结。
泛黄的表格上,清晰地列着:
【房间号:丙栋606】
【住宿生姓名:李秀娟(中文系),李秀娟名字后面,跟着四个当时室友的名字。
而在那一行的最末端,表格的最后一栏,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地方。
却清清楚楚地用老式的钢笔字迹,写着第五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
【林 薇】
墨迹陈旧,却清晰无比。
仿佛数十年前,就已郑重写就。
等待着她的……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