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五皇子府的朱红院墙,就把院中的桂树染得暖融融的。
刘管家站在府门口,手里攥着块素色帕子,时不时往巷口望——昨日得了消息,坤宁宫的张嬷嬷今日会来教楚清颜礼仪,这位嬷嬷是太后身边出来的老人,性子沉稳又懂规矩,可得好好迎接。
“刘管家,可是在等老身?”身后传来个温和却不失庄重的声音,刘管家连忙回头,见一位身着深青色褙子的老妇站在巷口,鬓边簪着支素银扁方,手里提着个朱红漆盒,正是张嬷嬷。
她身后跟着个小宫女,捧着叠成册的礼仪典籍,身姿站得笔直,一看便知是宫里出来的。
“张嬷嬷安好!老奴已在这儿等您许久了,快请进。”刘管家连忙躬身引路,语气恭敬:“殿下和县主吩咐过,您来了不必拘礼,前厅已备好了暖茶和点心。”
张嬷嬷点点头,脚步沉稳地跟着往里走。
院中的桂树正盛,细碎的黄花落在青石板上。
张嬷嬷的目光扫过院内,见仆役们各司其职,动作轻缓却不拖沓,廊下的灯笼还未撤去,却摆得整齐,心里先有了几分赞许——五皇子府的规矩,倒比传言中规整得多。
刚走到穿堂,就听见院外传来翠翠的声音:“小姐,慢些走,地上有桂花瓣,别滑着了。”
张嬷嬷脚步顿了顿,侧身站在廊柱后,想着先看看这位五皇子妃的日常举止,再谈礼仪教学也不迟。
不多时,就见楚清颜从巷口走来。
她穿着身浅碧色襦裙,发间簪着支素银兰草簪,手里提着个锦盒,想来是从琳琅阁回来——盒面上绣着的齿轮纹,正是她之前设计的饰品纹样。
翠翠跟在身后,手里抱着叠布料,楚清颜走几步就回头叮嘱:“小心些,那匹杭绸是给若瑄留的,别蹭脏了。”
走到穿堂前,楚清颜忽然停下脚步,见刘管家站在廊下,连忙笑着上前:“刘叔,今日风大,您怎么站在这儿?仔细着凉。”
她伸手扶了扶刘管家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关切:“张嬷嬷来了吗?我特意从琳琅阁带了些新做的桂花糕,想着给嬷嬷尝尝。”
刘管家刚要回话,张嬷嬷已从廊柱后走出来,微微颔首:“老身见过五皇子妃。”
楚清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动作虽不算标准,却透着十足的恭敬:“臣女楚清颜,见过张嬷嬷。
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臣女实在过意不去。”她的姿态不卑不亢,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倒让张嬷嬷暗暗点头。
传闻中说她“抛头露面、不懂规矩”,可瞧这待人温和、应对从容的模样,倒像是个懂分寸的。
“皇子妃不必多礼。”张嬷嬷上前扶起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锦盒上:“这是从琳琅阁带回来的?
老身昨日还听宫里的小丫头说,琳琅阁的桂花糕是京城一绝。”
楚清颜笑着打开锦盒,清甜的桂香瞬间漫开来:“嬷嬷若是不嫌弃,就尝尝。
这是若瑄特意按我娘的方子做的,比京里的更糯些,咱们先去前厅坐,我让翠翠把茶再热一热。”
两人并肩往前厅走,张嬷嬷有意观察楚清颜的步态——她走得不快不慢,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却不拖沓,遇到仆役躬身行礼,也会点头回应,语气温和,没有半分皇子妃的架子。
“皇子妃待下人倒温和。”张嬷嬷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他们也是爹娘的孩子,不过是讨生活罢了。”楚清颜笑着回话:“在朝阳城时,我娘就常说,待人真诚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府里的人都帮着打理琐事,我感激还来不及,哪能摆架子。”
这话听得张嬷嬷心里更熨帖了。
到了前厅,楚清颜请张嬷嬷坐在上首,自己坐在侧位,姿势端正却不僵硬。
翠翠端来热茶,楚清颜亲手接过,双手递到张嬷嬷面前:“嬷嬷尝尝,这是景淮初特意让人从江南采买的雨前茶,据说跟太后宫里的是同批。”
张嬷嬷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沿的温度,正好不烫不凉——显然是楚清颜特意叮嘱过水温。
她浅啜一口,茶香清冽,忍不住赞道:“好茶。
皇子妃心思细,连茶水温度都拿捏得正好,这般待人接物的分寸,倒比不少京中贵女强。”
楚清颜脸颊微红,轻声道:“嬷嬷过奖了。
只是这些都是寻常相处的道理,算不得什么,只是……臣女自小在朝阳城长大,宫里的礼仪确实不懂多少,往后还要劳烦嬷嬷多教导,免得日后宫宴上失了体面,给皇家丢脸。”
见她态度诚恳,张嬷嬷也不再绕弯子,从随身的漆盒里取出一本《宫宴礼仪录》,递到她面前:“老身今日来,一是奉陛下之命教皇子妃礼仪,二也是为下月的宫宴做准备。
那日太后、皇后都会出席,还有各府的王公贵族,礼仪上半点错不得,咱们今日先从基础的学起,比如坐姿、行礼,还有宫宴上如何应答。”
楚清颜连忙接过典籍,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详细的坐姿图——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却不紧绷。
“嬷嬷,您看我这样对吗?”她按着图上的姿势调整坐姿,腰背微微挺直,双手轻轻搭在膝头,目光平视前方,没有半分局促。
张嬷嬷仔细打量着,微微点头:“姿势是对的,只是肩膀还能再放松些,别太僵硬。
宫宴要坐许久,太紧绷容易累,也显得不自在。”
她起身走到楚清颜身边,轻轻扶了扶她的肩:“您感受下,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楚清颜按她的说法放松肩膀,果然觉得自在多了,忍不住笑道:“还是嬷嬷经验足,我之前总怕坐得不正,反倒绷得慌。”
“礼仪本就是为了让人相处自在,不是为了束缚人。”张嬷嬷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比如宫宴上给长辈递茶,要双手捧杯,杯耳对着自己,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要温和——‘请太后用茶’,声音不用太大,却要让对方听清楚,您试试?”
楚清颜拿起桌上的茶杯,双手捧着,调整好杯耳的方向,微微前倾身子,轻声道:“请嬷嬷用茶。”
她的动作连贯,语气恭敬,眼神真诚,让张嬷嬷忍不住点头:“很好!就是身子前倾的角度再小些,三成即可,太大反倒显得刻意。”
两人一教一学,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
张嬷嬷从宫宴的入场礼仪讲到敬酒顺序,从应对皇后问话的分寸讲到如何避让长辈,每个细节都讲得细致,还时不时让楚清颜实操演练。
楚清颜学得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及时请教,比如“宫宴上若有人故意刁难,该如何应对”,张嬷嬷便教她“不卑不亢,引到正题上,别落人口实”,还举了几个太后当年应对刁难的例子,让她更容易理解。
“殿下回来了!”院外传来仆役的通报声,楚清颜抬头望去,见景淮初穿着身墨色锦袍,快步走进来。
景淮初看到张嬷嬷,连忙躬身行礼:“嬷嬷安好。
劳烦您教导清颜,辛苦了。”
“殿下客气了。”张嬷嬷起身回礼:“五皇子妃聪慧好学,一点就透,老身教着也省心。”
景淮初走到楚清颜身边,见她手里拿着礼仪典籍,指尖还夹着支炭笔,上面画着简单的坐姿示意图,忍不住笑道:“学得怎么样?没觉得枯燥吧?”
“不枯燥呀!”楚清颜抬头看他,眼底满是亮意:“嬷嬷教得很细致,还跟我说了太后当年的趣事,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张嬷嬷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温和。
她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老身今日就先教到这儿。
明日辰时,老身再来教宫宴上的舞蹈礼仪——那日太后喜欢看《霓裳羽衣舞》的片段,皇子妃需得学几个基本动作,免得被点名时手足无措。”
“多谢嬷嬷。”楚清颜连忙起身相送:“我让翠翠把桂花糕装一盒,您带回去尝尝,也算臣女的一点心意。”
张嬷嬷没有推辞,接过锦盒,笑着道:“那老身就却之不恭了,明日见。”
送张嬷嬷出门后,景淮初牵着楚清颜的手回到前厅,拿起桌上的礼仪典籍翻看:“学得很认真嘛,还画了示意图。”
“那是自然!”楚清颜仰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可不想在宫宴上出丑,更不想给你丢脸。
再说,张嬷嬷人很好,教的礼仪都很实用,不是那种死板的规矩。”
景淮初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满是温柔:“我就知道你能学好。
明日我早点处理完公务,陪你一起学,有不懂的地方,咱们还能一起琢磨。”
阳光透过前厅的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摊开的礼仪典籍上。
楚清颜靠在景淮初肩上,翻看着典籍上的宫宴流程。
而那场即将到来的宫宴,是对礼仪的考验,所以更不能出差错让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