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婚前三日的京城码头,浸在秋日特有的暖光里。
漕运的船只在通惠河上缓缓浮动,船帆上的“楚”字旗帜在风里招展,岸边的桂花小贩推着木车叫卖,甜香混着河水的湿润漫过来,落在楚清颜的发间。
她攥着景淮初的手,指尖微微发紧,目光死死盯着河面,连裙摆被风吹得飘动都没察觉。
“别急,爹娘他们走的是水路,按时辰,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了。”景淮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拂过她腕上的玉镯——那是夏贵妃送的压箱镯,温润的玉质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我让人在码头备了暖炉和热茶水,等他们到了,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楚清颜点点头,却没移开目光。
自上次在朝阳城送别,她已有半月没见家人,夜里总想起母亲炖的莲子羹、父亲灯下看边防图的模样,还有楚清瑶趴在她肩头说“妹妹要早点嫁”的软语。
如今终于要见着了,心里的急切像涨潮的河水,几乎要漫出来。
“看!那是不是爹娘的船?”楚清颜忽然指着河面,声音里满是惊喜。
景淮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乌篷船正缓缓驶来,船头挂着的青布帘后,隐约能看见楚母的浅紫色衣裙,楚清瑶的月白色身影正倚在船舷边,手里还挥着块素色帕子。
船身渐渐靠近码头,楚将军的身影终于清晰——他穿着常服,腰间系着楚清颜绣的流云纹腰带,正扶着船舷,目光扫过岸边,在看到楚清颜时,眼底的威严瞬间化了温柔。
楚清颜再也按捺不住,挣开景淮初的手,提着裙摆往岸边跑,浅碧色的裙摆在风里像只展翅的蝶,头发上的素银桃花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爹爹!”楚清颜扑进楚将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脸颊抵在他带着粗茧的掌心:“我好想你和娘!”
楚将军连忙接住她,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簪子,语气里满是疼惜:“傻丫头,才半月不见,怎么还哭了?在京城住得好不好?淮初没欺负你吧?”
“没有!景淮初对我可好了!母妃也疼我,还帮我准备嫁衣呢!”楚清颜抬起头,眼眶泛红却笑得灿烂。
景淮初对着楚将军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亲近:“岳父放心,清颜在京城一切都好,我若有半点怠慢,您尽管罚我。”
楚将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眼底满是认可:“我信你,这丫头自小犟,你多让着她些。”
这时,楚母和楚清瑶也下了船。
楚母手里提着个锦盒,快步走到楚清颜身边,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我的清颜,怎么瘦了些?是不是京里的饭菜不合口?”
她打开锦盒,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子桂花蜜饯:“这是娘在船上给你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快尝尝。”
楚清颜捏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甜意混着母亲的温度在舌尖散开,忍不住点头:“娘做的最好吃!京里的蜜饯都没这个味。”
楚清瑶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卷画轴,见妹妹看向自己,脸颊微红,把画轴递过去:“这是程公子在船上画的京城码头,说让你看看,咱们到京时的样子。”
楚清颜接过画轴,展开一看——纸上是清晨的码头,桂花小贩的木车、漕运的船只、岸边的行人,都画得鲜活,最角落还画着个小小的身影,正踮着脚往河面望,显然是画的她。
她抬头看向站在楚清瑶身后的程明远,笑着打趣:“程公子画得真好,连我着急的模样都画出来了!”
程明远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江南的新茶:“只是随手画的,县主喜欢就好。
这是江南新焙的雨前茶,给殿下和县主带的,配着桂花糕正好。”景淮初接过茶盒,笑着道谢:“多谢程公子费心,等忙完大婚,咱们好好品品这茶。”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往停在岸边的马车走去。
楚清颜拉着楚清瑶坐在一辆马车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阿姊,镇国将军府的水榭快修好了,程公子之前画的江南图样派上大用场了,榭边还种了荷花,等夏天就能开了!你的画室也收拾好了,窗边摆了花梨木画桌,跟外祖家的一样,你肯定喜欢。”
楚清瑶靠在她肩上,听着妹妹的话,眼底满是期待:“真的吗?那我到了就能画画了?程公子说,京城的落日比江南的壮阔,我想画下来给娘看。”
楚清颜笑着点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当然能!等若瑄姐来了,让她给你做支新的狼毫笔,她的手艺你最清楚。”
前面的马车里,楚将军正和景淮初聊镇国将军府的修整:“水榭的栏杆雕花,按清颜说的加了石榴纹?”
景淮初点头:“是,还在流云尾端加了桃花瓣,清颜喜欢。
石榴园的暗管灌溉也弄好了,工匠说比朝阳城的更省水,明年定能结满果子。”
“好,好。”楚将军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欣慰:“你们考虑得周全,比我想的还细致。
清颜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景淮初握着缰绳,目光看向窗外掠过的朱雀街,嘴角弯起:“能娶到清颜,是我的福气,岳父放心,我定会让她一辈子开心。”
马车缓缓驶进镇国将军府的巷子,朱红的府门渐渐清晰,门楣上“镇国将军府”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门前的石狮子比朝阳城的更显庄重,却也透着熟悉的暖意。
楚清颜率先跳下车,拉着家人往府里走:“快进来看看!这是前院的石榴树,景淮初特意选的朝阳甜种,明年就能结果了!”
众人跟着她走进府里,前院的三棵石榴树已栽好,枝叶间还挂着未摘的红绸,风一吹,绸带轻轻晃动。
后院的水榭主体已完工,栏杆上的流云石榴纹雕刻得精致,榭边的池塘里已注满水,等着明年种荷花,楚清瑶的画室在东跨院,窗边的花梨木画桌擦得锃亮,案上摆着景淮初提前备好的徽墨与宣纸。
“娘,这是您的房间,”楚清颜拉着楚母走进西跨院的正房:“里面的被褥都是母妃让人晒过的,暖乎乎的,窗边还摆了您喜欢的兰草,是从凝香宫移栽来的。”
楚母摸着柔软的被褥,看着窗台上的兰草,眼眶微红:“我的清颜,真是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楚将军站在石榴园里,看着满院的景致,又看了看围在一起说笑的孩子们,心里满是踏实。
景淮初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茶:“岳父,您看这府里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咱们再让工匠调整。”
楚将军接过茶杯,笑着摇头:“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有家的样子。”
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光洒在府里的石榴树、水榭与房间上,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清颜坐在水榭的石凳上,靠着楚母,手里捏着母亲做的桂花蜜饯。
楚清瑶和程明远在画室里整理画具,偶尔传来轻声的笑,楚将军和景淮初站在石榴园里,聊着边关的了望塔与京城的趣事。
桂花的甜香从院外飘进来,混着家人的笑声,漫在镇国将军府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