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颜与景淮初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将军府大门口后,扬起的轻尘还沾着晨雾的湿气,便被风轻轻吹散。
将军府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楚清瑶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手里还攥着方才挥别的手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眶依旧泛红——方才妹妹掀帘挥手的模样,还清晰地映在眼前。
“楚姑娘。”身后传来程明远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马车已走远了,风大,你站在这里容易着凉。
不知……你可否愿意陪我在朝阳城走走?就当是散散心。”
楚清瑶猛地回头,撞进程明远温柔的眼眸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衫,袖口沾了点方才搬行李时蹭的尘土,却依旧显得清俊雅致。
许是怕唐突了她,他的指尖微微蜷着,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满是关切。
楚清瑶耳尖瞬间发烫,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好……好啊。”
程明远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连忙上前半步,与她并肩站在府门口,却刻意保持着半臂的距离,避免让她觉得局促。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往前走。
不远处,楚将军与楚母正并肩往书房走。
楚母手里还提着方才给楚清颜准备食盒剩下的桂花蜜,轻声道:“清颜这孩子,到了京城定要忙谢恩、看府邸,咱们得尽快定下去京城的日子。
我想着走水路吧,安稳些,还能带着你爱吃的熏鸡和石榴,路上也能新鲜些。”
楚将军点点头,指尖捻着胡须,语气带着考量:“水路是好,就是慢些,得提前十日出发,才能赶在大婚前三日到京城,帮着清颜打理府里的事。
对了,得让老仆把西跨院的那箱军械图纸也带上,清颜说想在镇国将军府设个小书房,专门放她的改良图纸,让淮初也能随时看。”
“你想得周全。”楚母笑着点头,又补充道:“还有清瑶的画具,她跟程公子走得近,到了京城定要一起画画,得把她那套最好的徽墨和宣纸带上,别委屈了她。”
两人说着,推开书房的门,将庭院的桂香与外界的喧嚣轻轻关在门外,开始细细盘算行程的每一个细节——从水路的船票、携带的行李。
而此时的楚清瑶与程明远,已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了朝阳湖边。
湖面泛着粼粼波光,晨雾散去后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岸边的垂柳丝绦垂落,拂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湖边的八角亭里空无一人,青瓦飞檐映着湖光,显得格外雅致。
“楚姑娘,咱们去亭子里坐坐吧?”程明远指着亭子,语气依旧温和。
楚清瑶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亭中。
亭内的石桌石凳被晨露打湿,带着微凉的潮气,程明远先一步用自己的长衫下摆擦了擦石凳,才示意她坐下,动作自然又体贴。
楚清瑶坐下后,目光落在湖面上,不敢与程明远对视,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手帕上的兰草纹。
亭外的风穿过柳丝,带着湖水的湿气吹进来,拂过她的发梢,将鬓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
程明远看着她的侧影,阳光落在她的发间,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江南春日里初绽的梨花,温柔得让人心安。
“楚姑娘。”程明远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前日给你的《朝阳荷花图》,你……还喜欢吗?”
楚清瑶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脸颊瞬间红透,连忙低下头:“喜……喜欢,画得很好,比我画的朝阳荷花还要鲜活。”
她想起那幅画里晨露沾枝的模样,想起他作画的心意,心里像被浸了蜜的棉花,软软的、甜甜的。
程明远看着她羞涩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轻轻放在石桌上:“其实……前日给你那幅画时,我还带了样东西,想一并送给你。”
楚清瑶好奇地抬头,看着那个浅棕色的锦盒,盒面刻着细小的桂花瓣纹,与他之前送她的画盒样式相似。
她小心地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支银质发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石榴花,花瓣上还嵌着细碎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正是朝阳城院东那棵石榴树的模样。
“这是……”楚清瑶指尖轻轻触到发簪,冰凉的金属带着细腻的触感,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来朝阳城的前一日,在江南的银楼特意订做的。”程明远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你外祖说朝阳城的石榴,是你最喜欢。
我便想着,做一支石榴发簪给你,也算……把朝阳城的甜,留在你身边。”
程明远顿了顿,语速渐渐放缓,带着压抑不住的心意:“楚姑娘,自去年在江南你外祖家的书房与你相遇,见你临摹《烟雨江南图》时专注的模样,我便记挂在了心里。
后来在西湖画舫与你聊荷花、聊山水,见你说起朝阳城时眼里的光,我便想着,若能有一日,陪你看朝阳的落日、尝朝阳的石榴,该是何等幸事。”
“这几日在将军府,见你为妹妹的婚事忙碌,见你对着桂树画画时的温柔,我……”程明远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轻轻攥着长衫下摆:“我知道,我或许有些唐突。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楚姑娘,我心悦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江南到朝阳,从画舫到桂院,一点点攒起来的心意。”
楚清瑶坐在石凳上,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脸颊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低着头,看着石桌上的石榴发簪,程明远的话像带着温度的溪水,漫过她的心底——江南书房的初遇、西湖画舫的闲谈、朝阳桂院的相处,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惦念,原来早已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亭外的风忽然大了些,柳丝剧烈地晃动,湖水泛起更大的涟漪,却衬得亭内愈发安静。
楚清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迎上程明远紧张又期待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格外清晰:“程公子,我……我也心悦你。”
她想起去年在江南,他握着她的手教她画山水时的温热,想起他送她《荷风图》时泛红的耳尖。
想起他来朝阳城后,陪她看石榴、聊画技时的耐心。
这些细碎的片段,早已在她心里攒成了满满的心意,只是她性子腼腆,始终不敢说出口。
“我……我以为你只把我当妹妹,当画友。”楚清瑶的眼眶微微泛红,却笑着,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我怕我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我只能把你的画好好收着,把你的话记在心里,盼着……盼着你能多待些日子。”
程明远听到这话,愣了片刻,随即眼底爆发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看着楚清瑶泛红的脸颊、明亮的眼眸,之前的紧张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程明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惊扰了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而她的手微凉,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却格外柔软。
“楚姑娘……不,瑶儿。”程明远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温柔:“我不会只把你当朋友。
我想陪你看江南的雨,看朝阳的桂,想陪你画遍天下的景致。
想……想在镇国将军府的石榴园里,给你插这支石榴发簪,想让你做我此生唯一的妻。”
楚清瑶被他唤的“瑶儿”烫红了耳尖,却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程明远感受到她的回应,心里的欢喜像要溢出来,他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轻,带着淡淡的松墨香,像江南春日里的风,温柔地裹着她,没有半分唐突,只有满心的珍视。
楚清瑶靠在他的怀里,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的温度,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墨香与桂香,心里满是踏实与安稳。
楚清瑶闭上眼,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原来喜欢一个人,被人喜欢,是这般温暖的事。
亭外的风渐渐小了,柳丝轻轻拂过水面,湖水恢复了平静,映着亭内相拥的身影。
阳光透过亭顶的瓦缝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石桌上的石榴发簪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程明远轻轻拍着楚清瑶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瑶儿,等我回翰林院处理完公务,便向外祖和将军提亲。
我定会用一生,护你周全,让你永远这般开心。”
楚清瑶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满是欢喜:“好。”
远处的朝阳城街道上,依旧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却衬得这湖亭愈发静谧温馨。
程明远轻轻松开楚清瑶,拿起石桌上的石榴发簪,小心地插在她的发间。
银质的簪身映着阳光,珍珠的碎光落在她的鬓边,衬得她的脸颊愈发娇嫩。
程明远看着楚清瑶,眼底满是笑意:“这支发簪,很配你。”
楚清瑶抬手轻轻触到发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并肩坐在亭中,望着湖面上的波光,聊着江南的桂雨、朝阳的石榴。
此时的风又起了,带着桂香与湖水的湿气,拂过亭内的两人,将他们的低语与笑意,轻轻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