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晨雾还未散尽,京城西城门便缓缓开启。
一队玄甲骑士率先冲出,马蹄踏过沾着露水的青石板,溅起细碎的水花,紧接着,三百身着黑衣的死士簇拥着一辆朱红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出城郭。
马车内坐着的,正是身着银甲、腰佩长剑的太子。
“殿下,过了前面的落马坡,就是西哨卡的地界了,赵奎将军的骑兵应该已在那里等候。”小禄子掀开车帘,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兴奋:“到时候咱们汇合三州兵力,再让刘修‘供出’五皇子是内应,陛下就算想护着景淮初,也无济于事!”
太子坐在车内,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东宫”印记,眼底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掀开一角车帘,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昨夜去御书房又如何?没有确凿证据,父皇只会当她是忧心过度。
等我在西北‘平定蛮族’,带着军功回朝,就算她想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了。”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将令划破晨雾:“奉楚将军令!前方车马止步!擅闯者,格杀勿论!”
太子脸色骤变,猛地掀开车帘——只见落马坡前的官道上,密密麻麻列满了身着赤色铠甲的士兵,楚将军手持长枪,立马阵前,身后的“楚”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将整条官道堵得水泄不通。
“楚将军?你竟敢拦孤的车驾!”太子翻身下车,银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他拔剑指向楚将军,声音带着震怒:“孤奉父皇之命前往西北督战,你拦我去路,莫非是想通敌叛国,谋夺兵权?”
楚将军勒马上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太子身后的三百死士,语气沉稳如铁:“太子殿下说笑了。
末将奉陛下密令,在此等候殿下——陛下有旨,西北战事暂缓,请殿下即刻随末将回宫,另有要事商议。”
“父皇的旨意?”太子眼神闪烁,他料定皇后昨夜未能拿出确凿证据,父皇绝不会在此时召他回宫:“楚将军,你敢伪造圣旨?!孤看你是受了景淮初的蛊惑,想借‘传旨’之名,阻拦孤平叛,好让你那女婿趁机夺位!”
太子转身看向身后的死士,高声道:“兄弟们!楚将军勾结五皇子,伪造圣旨,意图谋逆!
今日咱们若退了,便是任人宰割!随孤冲出去,到了西北,自有赵奎将军接应,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三百死士本就是太子私养的亡命之徒,闻言立刻抽出腰间弯刀,列成冲锋阵型,玄色衣袍在晨雾中连成一片,杀气腾腾地朝着楚将军的队伍逼近。
楚将军身后的士兵也立刻举起长枪,枪尖寒光闪烁,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凝固到极致。
“太子殿下,何必执迷不悟?”楚将军叹了口气,手中长枪微微前倾:“末将再劝殿下最后一次,束手就擒,随末将回宫见陛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若真要动手,这些死士,恐怕今日都要葬身于此。”
“转圜余地?”太子冷笑,挥剑指向楚将军:“孤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孤也要冲出去!杀!”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死士们嘶吼着冲向楚将军的队伍,弯刀挥舞,晨雾中瞬间响起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楚将军脸色一沉,高声下令:“结阵!留活口,勿伤太子!”
赤色铠甲的士兵迅速结成防御阵型,长枪交错,将死士们的冲锋牢牢挡住。
死士虽勇猛,却终究寡不敌众,不过片刻,便有数十人倒在血泊中,玄色衣袍被鲜血染红,与晨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太子看着手下一个个倒下,眼底满是猩红,他挥剑劈开一名士兵的长枪,正欲策马突围,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在晨雾中:“够了!”
太子的动作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缓缓回头,只见落马坡旁的树林里,一队身着明黄色铠甲的御林军簇拥着一顶软轿走了出来,轿帘掀开,皇上身着常服,面色铁青地站在轿前,目光如寒冰般落在他身上。
“父……父皇?”太子的声音颤抖着,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银甲上的血迹在晨光下格外刺眼:“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没有回答,一步步走到太子面前,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太子银甲上的“东宫”印记,那是太子十五岁那年,他亲手为太子披上的铠甲,如今却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你十五岁那年,随朕去猎场,见了受伤的小鹿,还会心疼地为它包扎。”皇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太子心上。
“朕教你‘仁政’,教你‘爱民’,教你‘储君当以江山为重’,可你呢?
你用朕给你的兵权,私养死士,用朕对你的信任,伪造密信,甚至想勾结蛮族,逼宫夺权——你告诉朕,这就是朕教出来的太子?”
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想辩解,想说是皇后逼他的,想说是景淮初想要抢了他的储位,可看着皇上失望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无意义的颤抖:“父皇……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是景淮初……是他逼我的……”
“到了现在,你还在推卸责任?”皇上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痛心。
“楚将军拦你,你说他谋私,朕亲自来拦你,你还要说是别人逼你?
你私调的京营骑兵,你派去假扮蛮族的暗卫,你让刘修栽赃景淮初的密信,朕都查得一清二楚!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你忘了,江山是朕的江山,朝堂是朕的朝堂,任何人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逆,都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彻底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皇上身后的御林军,看着楚将军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死士的尸体,终于明白——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暴露了,皇后昨夜去御书房,不是没能拿出证据,而是将所有证据都呈给了父皇。
楚将军拦他,不是受了景淮初的蛊惑,而是奉了父皇的密令,他以为的“掌控全局”,不过是父皇布下的一场瓮中捉鳖。
“父皇……儿臣错了……”太子终于崩溃,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
皇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他转身对楚将军道:“楚将军,将太子拿下,押去御书房,听候发落,至于这些死士……”他顿了顿,语气冷硬:“凡放下兵器者,押入大牢,等候审判。
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末将领旨!”楚将军躬身应下,挥手示意士兵上前。两名御林军立刻上前,将太子的手臂反绑在身后,冰冷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双手,也锁住了他所有的野心与幻想。
太子被押起身时,还在挣扎着回头看向皇上,声音嘶哑:“父皇!儿臣是您的太子啊!
您不能这样对我!景淮初他想夺我的储位!您不能信他!”
皇上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御林军推着太子,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太子的嘶吼声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只剩下地上的血迹与兵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未遂的谋逆。
楚将军走到皇上身边,躬身道:“陛下,太子已押走,赵奎的京营骑兵也已被末将的人控制,刘修在西哨卡附近被擒,所有参与谋逆者,皆已拿下。”
皇上点点头,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传令下去,封锁东宫,彻查文氏勋贵与太子的牵连,凡参与谋逆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另外……”他顿了顿:“召景淮初来御书房,朕有话要问他。”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官道上,将地上的血迹照得格外刺眼。
楚将军望着皇上的背影,忽然觉得,经过这场谋逆风波,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而那个始终保持“受害者”姿态的五皇子景淮初,或许将成为这场风波最大的赢家。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的院中,景淮初正陪着楚清颜采摘桂花瓣,准备做桂花糕。
听到宫中来人传旨,他放下手中的竹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对楚清颜道:“看来父皇已处理完太子的事了,我去去就回。”
楚清颜点点头,看着他跟着传旨太监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