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窗棂上,“回春堂”药铺的门板刚卸下一半,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裤脚还沾着田埂的泥:“李大夫!快!救救我家娃!”
药铺掌柜李默刚把药碾子摆好,见孩子脸色青紫,嘴唇泛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掀开孩子的衣襟——胸口竟有片巴掌大的红肿,像被什么毒虫蛰过,肿起的皮肤上还留着细密的齿痕。
“是被‘青头蜈蚣’蛰了!”李默脸色一沉,抓起旁边的解毒膏就要涂,却被汉子猛地按住手。
“别用这个!”汉子眼里血丝密布,声音发颤,“昨天村西头的二柱家娃,就是涂了这药膏,半个时辰就没气了!”
李默手一顿,解毒膏差点从指间滑落。旁边抓药的伙计也慌了:“掌柜的,这……这药膏是上周刚进的货,前几日用着都好好的啊!”
正乱着,济公叼着根油条晃进药铺,见这阵仗,吧唧着嘴问:“哎哟,这是咋了?娃被蜈蚣蛰了?我这儿有专治毒虫咬的草药,上次广亮被蝎子蛰了,涂了立马就好。”说着就往怀里掏,却被李默一把拦住。
“济颠,你别添乱!”李默眉头紧锁,盯着那罐解毒膏,“这药膏若是有问题,可不是小事,昨天二柱家娃没了,他娘正哭着要去报官呢!”
汉子抱着孩子直跺脚:“李大夫,你快想想法子啊!再耽误下去,我家娃……”话没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
济公凑过去看了看孩子的伤口,又闻了闻那罐解毒膏,忽然咧嘴笑:“这药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配药膏的人。”
李默一愣:“什么意思?”
“你这药膏里掺了‘断肠草’的粉末,”济公指着药膏里细微的黑色颗粒,“看着像甘草末,实则是断肠草磨的粉,少量能以毒攻毒,多了就是催命符。二柱家娃怕是对这草过敏,才会出事。”
李默脸色骤变,抓起药膏罐翻来覆去看:“不可能!这药膏是我亲手配的,绝没加过断肠草!”
“那就是有人动了手脚。”济公眨眨眼,冲伙计努努嘴,“你前天是不是把药膏放在后院晒了?”
伙计点头如捣蒜:“是!您说晒过的药膏药效好,我就放在石台上晒了半日,中途去给前堂抓药,回来时还见隔壁药铺的王掌柜在院墙外晃悠呢!”
“这就对了!”济公一拍大腿,“那老王头最是眼红你家生意,定是他偷偷撒了断肠草粉!”
李默还有些犹豫,汉子却急了:“管是谁弄的!先救娃啊!”
“简单!”济公从怀里摸出片墨绿色的叶子,“这是‘七星草’,嚼烂了敷在伤口上,比你那药膏管用十倍。”说着塞进汉子手里,又转头冲李默道,“你去后院看看,石台上准能找到断肠草的碎末,再去老王头药铺瞧瞧,他药柜里断肠草定是少了半捆。”
李默半信半疑,叫伙计看好铺子,拎着药锄就往后院走。果然,石台缝隙里藏着些黑色粉末,与济公说的断肠草粉一般无二。他心头火起,转身就往隔壁“仁心堂”冲,正撞见王掌柜在偷偷往药柜深处塞半捆断肠草。
“王二赖!你竟敢害我!”李默一把揪住王掌柜的衣领,两人在药铺里扭打起来,动静惊动了街坊,很快就有人报了官。
这边汉子按济公说的,将七星草嚼烂敷在孩子伤口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孩子胸口的红肿就消了大半,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哼唧着要水喝。汉子抱着娃给济公磕头:“圣僧救命之恩,俺这辈子都记着!”
济公摆摆手,叼着油条往外走,正撞见官差押着王掌柜过来,王掌柜耷拉着脑袋,脸上还带着伤,嘴里嘟囔着:“我就是想让他生意差些,没想要人命……”
李默跟在后面,手里攥着那半捆断肠草,脸色铁青。官差见了济公,拱手道:“圣僧也在?这事还得您作证。”
“作证就不必了,”济公指了指王掌柜,“把他药铺里的假药都抄了,再罚他给二柱家赔些银子,这事也就了了。”又转头对李默道,“你也别气,往后配药自己盯着,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李默点头,看着被押走的王掌柜,忽然叹了口气:“都是同行,何必呢……”
济公嘿嘿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这黑心钱可不能赚。”他晃了晃手里的油条,“走了,回寺里吃早斋去,再晚了广亮又该偷吃我的馒头了。”
药铺里渐渐安静下来,伙计重新摆好药罐,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在药柜上,几百个药抽屉泛着温润的光。李默看着那罐差点惹出人命的解毒膏,默默扔进了药渣桶,转身打开新的药箱,重新配起药来——这次,他打算守在灶台前,寸步不离。
街角的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谁也没注意,“回春堂”的幌子在风里轻轻晃了晃,比往日更挺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