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晨钟刚撞过三下,济公就背着破蒲扇蹲在山门外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半块啃剩的鸡腿,眯眼望着山下弥漫的白雾。广亮和尚揣着刚化来的白面馒头,踮着脚尖跑过来,袈裟下摆扫过石阶的青苔:“道济!你可算在这儿了!山下清河镇的百姓都快跪到山门了,说镇上闹鬼闹得邪乎!”
必清捧着个掉漆的木鱼跟在后头,小和尚脸都白了:“济……济公师父,他们说夜里能听见古寺里有女子哭,还说看到穿红衣的影子飘在佛殿梁上,昨天王掌柜家的牛都被吓得跳了河!”
济公“咔嚓”咬下最后一口鸡腿,把骨头往腰间布袋一塞,摇着蒲扇站起来:“哭?莫不是哪家小娘子被负心汉甩了,跑到庙里诉委屈?走,瞧瞧去!”说罢踩着草鞋就往山下走,破袈裟在晨风中飘得像面褪色的旗子。
清河镇外的古月寺早已破败不堪,朱红大门裂着半尺宽的缝,门楣上的“古月寺”三字被虫蛀得只剩轮廓。几个百姓缩在寺外的老槐树下,见济公来了,立刻围上来。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颤声道:“圣僧,您可得救救我们!这寺里的冤魂昨晚又出来了,我家小子起夜,看见殿里的佛灯自己亮了,还听见有人喊‘还我孩子’!”
济公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抬脚踹开寺门。门轴“吱呀”作响,惊得一群蝙蝠扑棱棱飞起。院子里的杂草快有半人高,正殿前的香炉倒在地上,积满了黑灰。必清刚要迈门槛,突然被绊倒,低头一看竟是半截孩童的虎头鞋,鞋面上的丝线已经发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济公捡起虎头鞋闻了闻,眉头一挑,“这鞋上有‘锁魂香’的气味,不是恶鬼作祟,是人搞的鬼。”他晃着蒲扇走进正殿,佛龛上的佛像早已没了头,供桌下堆着些破旧的孩童衣物,“广亮,去给佛爷找点干柴,把这堆破布烧了。”
广亮刚撅起嘴要反驳,见济公瞪了过来,赶紧拎着袈裟去捡枯枝。火一烧起来,就冒出阵阵黑烟,黑烟里竟裹着细小的绿光,在空中绕了三圈才散。必清吓得抱紧木鱼:“这……这是什么妖法?”
“是南疆的‘引魂术’,用孩童衣物引冤魂聚在这里。”济公蹲在供桌旁,用蒲扇柄敲了敲地面,“下面是空的。”广亮和必清立刻动手挖起来,没挖多久就碰到了木板,掀开一看,竟是个深约丈许的地窖,里面堆着七八个木笼,笼底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的儿啊!”老汉突然扑过来,指着一个木笼上的刻痕哭喊道,“这是我家虎子的记号!他半年前失踪,原来……原来在这儿!”周围的百姓也纷纷上前辨认,有几个当场哭得晕了过去。
济公摸出腰间的葫芦喝了口酒,酒液洒在地上,瞬间冒出白烟:“这地窖里埋了‘腐骨粉’,尸体早就化了。看来这古月寺不是藏孩子的地方,是抛尸的凶窝。”他突然注意到地窖角落的砖块颜色不同,撬开来一看,里面藏着个铜制令牌,上面刻着“济世堂”三字,“这令牌是谁的?”
“是镇上张大夫的!”一个妇人喊道,“他的济世堂开了三年,去年还收养了十几个孤儿,说是行善积德呢!”
众人正说着,就听见寺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青衫的男子带着几个仆役赶来,正是济世堂的张大夫。他见到地窖里的木笼,脸色瞬间惨白,却强作镇定:“圣僧,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今早听闻古月寺闹鬼,特意来看看。”
“看看?”济公突然站起来,蒲扇直指张大夫的胸口,“张大夫,你这衣摆上沾的可不是寻常泥土,是地窖里的‘阴湿泥’,只有埋死人的地方才有。还有你袖管里的锁魂香,要不要佛爷帮你拿出来瞧瞧?”
张大夫浑身一颤,袖管里果然掉出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着褐色粉末,正是锁魂香。仆役们见状,纷纷后退:“大夫,您真的……”
“是他!就是他!”一个瘸腿的汉子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指着张大夫怒吼,“去年我送女儿去济世堂看病,再也没见她回来!你说她被远方亲戚接走了,全是骗人的!”
张大夫突然从怀里摸出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别过来!那些孩子都是病死的!我怕传出去坏了名声,才把他们埋在这里的!”
济公突然笑起来,摇着蒲扇上前两步:“病死的?那你说说,虎子是得了什么病?他娘说他失踪前还能扛着三十斤柴跑三里路呢。”他突然甩出蒲扇,扇子柄精准地打在张大夫的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你这济世堂,根本就是个幌子,实则在给人贩子窝送孩子!”
就在此时,一个仆役突然喊道:“快看!那边有个穿红衣的影子!”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后院的禅房顶上站着个红衣女子,长发披肩,身形飘忽。必清吓得躲到广亮身后,济公却眼睛一亮:“这才是真的冤魂!”
红衣女子突然飘下来,落在供桌上,声音凄厉:“张怀安,你还我孩子命来!”张大夫吓得瘫在地上,连连磕头:“玉娘,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的!”
原来这红衣女子是张大夫的妻子柳玉娘,半年前发现张大夫勾结人贩子,把看病的孩子卖到外地,争执中被张大夫推下井淹死。柳玉娘的冤魂不散,一直在古月寺徘徊,想揭穿丈夫的罪行。
济公掏出葫芦,倒出几滴酒洒在柳玉娘身上,她的身形顿时清晰了些:“玉娘,你且放心,佛爷定帮你讨回公道。”他转头看向张大夫,“说!人贩子窝在哪?还有多少孩子没被送走?”
张大夫哆哆嗦嗦地说:“在……在黑风岭的破窑里,今晚子时就有人来接货。”济公立刻让百姓去报官,自己带着广亮、必清和柳玉娘的冤魂往黑风岭赶。
黑风岭的破窑藏在山坳里,远远就能听见孩子的哭声。济公让广亮和必清在窑外埋伏,自己摇着蒲扇走过去,嘴里哼着小调:“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两个守门的壮汉见他是个疯和尚,骂道:“哪来的疯子,滚远点!”
济公突然收起蒲扇,一掌拍在壮汉的胸口,壮汉瞬间倒在地上。他冲进窑里,只见十几个孩子被绑在柱子上,个个面黄肌瘦,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正拿着鞭子抽打一个哭闹的小孩。“住手!”济公大喝一声,蒲扇一挥,鞭子瞬间断成两截。
刀疤脸见势不妙,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摇了摇,窑外突然冲进十几个打手。柳玉娘的冤魂立刻飘过去,红衣在空中翻飞,打手们吓得纷纷后退。“这是……鬼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手们转头就跑。
刀疤脸见状,从怀里摸出个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济公哈哈大笑:“就你这破剑,还想驱鬼?”他甩出蒲扇,桃木剑瞬间被劈成两半,“佛爷告诉你,真正的恶鬼不在这儿,在你心里!”
就在此时,窑外传来马蹄声,官差们冲了进来,把刀疤脸和剩下的打手一网打尽。孩子们见到官差,纷纷哭着喊爹娘。济公摸出几块糖,分给孩子们:“别哭别哭,佛爷带你们回家。”
回到清河镇时,天已经黑了。百姓们举着火把在镇口等候,见到孩子们平安归来,纷纷跪地感谢济公。张大夫和刀疤脸被官差押着经过,虎子的娘冲上去要打他,被济公拦住:“善恶终有报,官府会给你们做主的。”
柳玉娘的冤魂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幕,泪水从眼角滑落。济公掏出葫芦,倒出几滴酒洒在她身上:“玉娘,你的仇报了,该去投胎了。”他双手合十,念起经文,柳玉娘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空。
广亮摸着肚子,苦着脸说:“道济,折腾了一天,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咱们什么时候回灵隐寺啊?”济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什么,张大夫的济世堂里有不少白面馒头,咱们去拿几个再走。”
必清急忙摆手:“师父,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拿!”济公哈哈大笑:“傻和尚,那是张大夫剥削百姓的,咱们拿了分给孩子们,不算偷不算抢。”
三人刚走到济世堂门口,就见里面灯火通明,一个老和尚正坐在桌边念经。济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玄空大师,你怎么在这儿?”玄空和尚抬起头,双手合十:“济颠圣僧,贫僧是受佛祖之命而来,有要事相告。”
玄空和尚说,最近黑风岭一带常有妖怪作祟,掳走百姓的孩子,张大夫只是其中一个帮凶,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那妖怪据说修炼了‘噬魂术’,用孩子的魂魄增强功力,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它要举行祭祀,到时候会有更多孩子遭殃。”
济公摸了摸下巴,眉头一挑:“竟有这种事?佛爷倒要会会这妖怪。”他转头看向广亮和必清,“你们俩先回灵隐寺,把孩子们安顿好,佛爷去黑风岭探探虚实。”
广亮刚要反对,就被必清拉住:“广亮师父,济公师父法力高强,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是先把孩子们送回家吧。”广亮只好点点头,嘟囔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别又惹出什么麻烦。”
济公摇着蒲扇,独自一人往黑风岭走去。月光洒在山路上,照得路面发白。走到半山腰时,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无数孩子在哭。济公顺着声音走去,只见一座破庙前立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绑着几个孩子,一个穿黑袍的道士正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
“好你个妖道,竟敢用孩子的魂魄修炼!”济公大喝一声,冲了过去。黑袍道士转过头,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济颠和尚,你坏了我的好事,休怪我不客气!”他挥动桃木剑,祭坛周围突然冒出黑烟,黑烟里钻出无数小蛇,向济公扑来。
济公哈哈大笑,蒲扇一挥,黑烟瞬间散去,小蛇们纷纷倒在地上。“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作恶?”他甩出蒲扇,扇柄直逼黑袍道士的胸口。黑袍道士急忙躲闪,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摇了摇,祭坛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蛇妖从里面钻了出来,吐着长长的信子。
“这是‘千年蛇妖’,你竟然和妖怪勾结!”济公皱起眉头,双手合十,“罗汉翻天印!”一道金光从他掌心射出,蛇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黑袍道士见状,转身就跑,济公急忙追上去,却见他突然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了。
济公回到破庙,解开祭坛上的孩子,摸出几块糖分给他们:“别怕,佛爷带你们回家。”孩子们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像一串糖葫芦。
回到清河镇时,天已经快亮了。广亮和必清正焦急地在镇口等候,见到济公带着孩子们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道济,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广亮拍着胸口说。
济公哈哈一笑:“傻和尚,佛爷怎么会有事?不过那妖道跑了,以后还会再来作祟,咱们得想个办法除了他。”玄空和尚走过来,双手合十:“圣僧,贫僧知道那妖道的来历,他是乾坤洞主的徒弟,名叫黑风道人,修炼了‘噬魂术’,已经害了不少百姓。”
济公摸了摸下巴,眉头一挑:“乾坤洞主?看来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啊。”他转头看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过没关系,不管是妖是魔,佛爷都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广亮摸着肚子,苦着脸说:“道济,现在可以回灵隐寺了吧?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济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什么,镇上的王掌柜说了,要请咱们吃馒头,管够!”
必清急忙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快点把孩子们送回家吧,他们的爹娘肯定很担心。”济公点点头:“还是必清懂事,走,送孩子们回家。”
三人带着孩子们往镇上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百姓们见到他们,纷纷出门迎接,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他们。济公坐在门槛上,啃着馒头,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容。
广亮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济,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得早点回来,我的肚子可经不起折腾。”济公哈哈一笑:“放心,下次佛爷一定让你吃个够。”
必清看着济公,小和尚的眼睛里满是崇拜:“师父,您真厉害,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济公摸了摸他的头:“傻和尚,不是佛爷厉害,是邪不压正。只要心里有佛,有善,就什么都不用怕。”
阳光越升越高,照得整个清河镇暖洋洋的。济公吃完馒头,拍了拍肚子,站起来:“走,回灵隐寺了,说不定还有新的案子等着佛爷呢。”他摇着蒲扇,迈着大步往前走,破袈裟在阳光下飘得像面鲜艳的旗子。广亮和必清急忙跟上去,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