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的一个午后。
阳光依旧如同她们初见时那般温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京家老宅那间面向花园的宽敞客厅。
空气中浮动着岁月静好的安宁。
客厅靠窗的软榻上,相偎坐着两个人影。
年岁仿佛格外厚待她们。
京妙仪已年过五旬,黑长直发中依稀可见几缕银丝,却梳理得一丝不苟。
她不再穿着锐利的商务西装,换上了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开衫和同色系长裤,衬得气质愈发沉稳雍容。
那些年少时的冷冽锋芒,早已被时光打磨成通透明澈的温润,如同被溪水冲刷多年的玉石,光华内敛,却更显深邃。
只有那双凤眼,在看向身边人时,依旧清晰映着独属于某一个人的、永不褪色的温柔。
顾初妤靠在她的肩头,依旧娇小。
时光同样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细密的纹路,脸色却比年少时红润健康许多,那份病弱的透明感被一种被爱滋养出的从容光泽所取代。
她穿着藕荷色的针织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和而娴静。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靠“作”来索取安全感的小女孩。
她们的手,一如过往无数个日夜,自然地交握在一起。
那两枚星辰对戒,依旧稳稳地戴在彼此的无名指上,历经岁月,光泽愈发温润深沉,仿佛将时光也一同镌刻了进去。
“妙仪姐姐,”顾初妤的声音带着历经岁月后的柔和,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指尖点了点窗外,“你看那丛玫瑰,是不是比我们那年仪式时开得还要好?”
窗外,花园里京妙仪亲手栽种、并在她们承诺仪式上盛放的那些玫瑰,年复一年,愈发繁茂茁壮,深红的花朵在阳光下灼灼其华。
京妙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嗯。”她低声应着,另一只手轻轻拂过顾初妤鬓边,“你照顾得好。”
她们的鸢鸢,早已长大成人,去了海外顶尖的艺术学院深造,追寻自己的梦想,只在假期才会飞回来,叽叽喳喳地围着她们,分享外面世界的精彩。
星星,那只见证了她们太多时光的布偶猫,在几年前的一个午后,于它最爱的阳光垫上,安详地走完了它漫长而幸福的一生。
如今陪伴她们的,是一只活泼的金色寻回犬,正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睡得四仰八叉。
陈叔在前几年荣休了,回到了南方的老家颐养天年,但每年都会寄来当地的特色礼物。
苏晓依旧活跃,成了社交圈里有名的“开心果”,时不时就会跑来串门,带来最新的八卦,也带走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京雪迎接掌了部分家族业务,让京妙仪得以更早地退居二线,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
生活,仿佛一首舒缓悠长的诗,写满了平静与满足。
“有时候想想,觉得真奇妙。”顾初妤将头靠得更舒服些,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暖意,“想起我小时候,那么不懂事,总是变着法子闹你,生怕你不够爱我。”
京妙仪闻言,低低地笑了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那笑声里,满是纵容。
“现在呢?”她侧过头,看着顾初妤依旧清澈的小鹿眼。
“现在啊……”顾初妤仰起脸,对她露出一个依赖又狡黠的笑容,眼角的细纹也漾着幸福,“现在才知道,你的爱,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多到……怎么用都用不完。”
从最初的忐忑试探,到后来的全然信赖,再到如今历经风雨后的相濡以沫。
她们走过了“作天作地”的磨合,走过了生死相依的考验,走过了共同抚育新生命的喜悦与责任。
最终,停泊在了这片名为“彼此”的、最安稳的港湾。
所有的轰轰烈烈,都归于眼前的岁月静好。
所有的炽热爱恋,都化为了此刻相视一笑的默契与从容。
京妙仪没有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她只是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顾初妤的。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承载了千言万语,承载了她们跨越数十年的光阴,始终未变的深情。
阳光将她们依偎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交融在一起的影子。
温暖,静谧,永恒。
仿佛时光也在这一刻驻足,不忍打扰这份历经沉淀的美好。
世界或许依旧喧嚣,或许终将归于寂静。
但无论如何——
唯你是我心安的归处,亦是我永恒的星光。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