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妤抱着那个装满“回忆”的抽屉,哭了很久。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心底翻涌着酸涩、心疼、后悔,还有一股破土而出的、滚烫的勇气。
她以前怎么会那么笨?
怎么会觉得京妙仪冷漠,不在乎她?
这个人,明明把整颗心都捧给了她,只是用了一种沉默到近乎笨拙的方式。
而她,却一直视而不见,甚至肆意挥霍。
哭到最后,眼泪干了,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京妙仪爱她,爱得深沉而偏执。
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心。
她喜欢京妙仪。
不是对姐姐的依赖,是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独占的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口涨得满满的,也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她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让那个人独自待在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可能已经冰封的壳里。
她要去告诉她。
用行动,去回应那份沉默而漫长的守护。
顾初妤小心翼翼地将抽屉里的每一样东西,按照原样放好。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重。
仿佛她放回去的,不是那些“破烂”,而是京妙仪那颗珍贵的心。
她轻轻推上抽屉,站起身。
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但那双小鹿眼里,却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明亮而坚定的光。
她洗了把脸,仔细地敷上眼膜,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
然后,她打开衣帽间,在一排排京妙仪为她准备的精致衣物前,认真地挑选起来。
最终,她选了一条嫩黄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却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带着几分活泼和娇俏。
她很少穿这么鲜亮的颜色。
但今天,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明亮一点,温暖一点。
她想要……主动走向她的太阳。
或者说,去温暖她那颗看似冰冷,实则为她燃烧了太久太久的心。
换好衣服,顾初妤深吸了一口气,走下楼梯。
陈叔正在客厅里擦拭花瓶,看到她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尤其是看到她明显精心打扮过,以及那双虽然微肿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时。
“顾小姐,您要出门?”陈叔温和地问道。
顾初妤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陈叔,麻烦你让厨房准备一份便当,食材给我就好,我……我自己来做。”
陈叔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祖宗,居然要下厨?
“顾小姐,这……”陈叔有些迟疑,“厨房可以做好的,或者您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准备。”
“不。”顾初妤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要自己做。”
她知道自己厨艺糟糕透顶。
但她就是想亲手做点什么。
哪怕不好吃,哪怕会搞砸。
这是她的态度。
是她迈出的、笨拙却真诚的第一步。
陈叔看着她眼中的坚持,没有再劝阻,只是恭敬地应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心里却在暗暗思忖,大小姐今天回来时,气压似乎比前几天更低,也不知道顾小姐这番举动,是福是祸。
顾初妤跟着陈叔去了厨房。
看着料理台上准备好的新鲜食材,她系上围裙,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她拿出手机,笨拙地搜索着简单的食谱。
“番茄炒蛋……先放油还是先放蛋?”
“米饭要放多少水?”
她小声嘀咕着,眉头微微蹙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接下来的厨房,仿佛变成了一场小型灾难现场。
打蛋时,蛋壳掉进了碗里。
切番茄时,汁水溅到了漂亮的连衣裙上。
开火倒油,油热了吓得她往后一跳。
翻炒时,更是手忙脚乱,盐放了多少全凭感觉。
陈叔和厨师站在厨房门口,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上前帮忙。
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里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顾小姐,在厨房里制造出各种声响和……不太美妙的焦糊味。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顾初妤看着料理台上的“成果”。
一份看起来颜色有些奇怪的番茄炒蛋。
一份边缘微微发焦的煎火腿。
还有一盒形状不太规整的米饭。
以及……一小碗看不出原型的、据说是味增汤的东西。
卖相实在算不上好。
甚至有点惨不忍睹。
顾初妤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番茄炒蛋。
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好像……太咸了。
她沮丧地垮下肩膀。
果然,她还是不行吗?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不行也要送!
这是她的心意!
她找来一个精致的多层便当盒,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杰作”装进去。
虽然卖相不佳,但她摆得很认真,试图让它看起来好看一点。
装好便当,她回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裙子,深吸一口气,提着便当盒走出了别墅。
“陈叔,我去公司找妙仪姐姐。”她交代了一声。
陈叔看着她手中那个与她不符的便当盒,目光复杂,最终只是躬身:“好的,顾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坐在前往京氏集团的车里,顾初妤的心跳一直很快。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便当盒,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也像是抱着自己那颗紧张又期待的心。
她不断在心里预演着见到京妙仪该说什么。
“妙仪姐姐,我给你做了便当。”
不行,太生硬了。
“妙仪姐姐,你工作辛苦啦,尝尝我做的便当?”
会不会太刻意?
她烦躁地揉了揉脸颊。
平时作天作地的劲儿,此刻全都化成了小女生的忐忑和不安。
车子在京氏集团高耸入云的大厦前停下。
顾初妤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仰头望着这栋象征着权力与资本的冰冷建筑,以前她来,总是理所当然地被迎进去,从未觉得有什么。
但今天,站在楼下,她竟然感到了一丝怯意。
她知道,顶楼的那个人,正在里面。
她攥紧了便当盒的带子,挺直了背脊,迈步走了进去。
一路畅通无阻。
前台和保安都认识她,这位顾小姐是京总亲自交代过的、可以随时上来的人。
只是,今天她手里提着的那个明显是便当盒的东西,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暗自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初妤无视那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她的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顶楼总裁办区域的几位秘书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顾初妤,先是习惯性地站起身,准备恭敬问候。
但在看到她手中提着的便当盒时,所有人都明显愣了一下,问候卡在了喉咙里。
谁不知道京总冷情冷性,从不让人送餐,更别提这种……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便当了。
这位顾小姐,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首席秘书反应最快,立刻上前,笑容得体:“顾小姐,您来了。京总正在办公室,需要我为您通报一声吗?”
“不用。”顾初妤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自己进去。”
她提着便当盒,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步走向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她在门前站定,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那道熟悉清冷,此刻却让她心尖发颤的声音。
“进。”
顾初妤推开了门。
宽敞、奢华、冷色调的办公室里,京妙仪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低头批阅着文件。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却丝毫没有软化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来人是谁,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顾初妤抿了抿唇,提着便当盒,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终于让京妙仪从文件中抬起了头。
当她看到站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提着一个明显是便当盒的顾初妤时,那双清冷的凤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顾初妤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她手中那个格格不入的便当盒上。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京妙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顾初妤被她看得更加紧张了。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便当盒的带子都有些变形。
她鼓起勇气,将便当盒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一角,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妙仪姐姐……我、我做了便当,你……你要不要尝尝?”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京妙仪,像个等待审判的小学生。
京妙仪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脸颊,移到那个便当盒上,久久没有移开。
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顾初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是不是……太冒失了?
她做的这些东西,京妙仪怎么会看得上?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在顾初妤几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的时候,京妙仪终于有了动作。
她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
然后,她抬眸,再次看向顾初妤。
那双凤眼里的情绪已经被很好地收敛,只剩下惯常的平静无波。
她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简短的三个字:
“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