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的黑色轿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夜幕,疾驰在返回别墅的路上。
车内,气氛凝固得如同实质。
司机早已识趣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将后座隔绝成一个完全封闭、压抑的空间。
京妙仪将顾初妤放在宽大的座椅上后,便松开了手,坐到了另一侧。
她微微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只留给顾初妤一个冷硬疏离的侧影。
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车内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顾初妤蜷缩在柔软的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香槟色裙摆上细腻的布料。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宴会厅里那混乱又惊心动魄的一幕——
凌曜跪地求婚的荒唐,他试图强行戴戒指时的粗暴,闪光灯刺眼的光芒,宾客们各异的目光……
以及,京妙仪如同天神降临般,将她护在身后,然后用一种近乎宣告所有权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无视一切,大步离开。
她的脸颊还残留着紧贴京妙仪颈窝时的温热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那冷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可此刻,坐在她身旁的京妙仪,却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极致的保护与极致的冷漠交织在一起,让顾初妤心乱如麻。
她偷偷抬起眼睫,看向京妙仪。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莫测,仿佛潜藏着随时会爆发的危险。
顾初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谢谢她为自己解围。
比如,解释她和凌曜真的已经彻底结束了。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京妙仪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京妙仪,很危险。
像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困兽,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可能成为引爆她的导火索。
于是,她只能沉默着,将自己缩得更紧,试图减少存在感。
车子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京家别墅的车库。
引擎熄灭,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京妙仪没有动,依旧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
顾初妤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几秒后,京妙仪终于有了动作。
她推开车门,长腿迈出,没有看顾初妤,径直朝着通往别墅内的门走去。
顾初妤愣了一下,连忙也跟着下车,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别墅内一片寂静,这个时间,陈叔和佣人们似乎都已经休息了。
只有玄关处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投下大片暧昧不明的阴影。
京妙仪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回响。
顾初妤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绝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就在她们穿过玄关,即将步入明亮客厅的瞬间——
走在前面的京妙仪,毫无预兆地猛地停下了脚步。
顾初妤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她下意识地也停住了脚步,有些茫然地抬头。
还未等她看清京妙仪的表情,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袭来!
京妙仪突然转身,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痛呼出声。
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向后狠狠一推!
“砰!”
顾初妤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震得她眼前发黑。
下一秒,京妙仪高大的身影逼近,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形成的狭小阴影里。
如同猎手,将觊觎已久的猎物,彻底禁锢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壁灯的光线被京妙仪的身影遮挡大半,顾初妤被困在这片昏暗之中,只能勉强看清京妙仪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清冷剔透的凤眼,此刻幽深得如同噬人的漩涡,里面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风暴。
不再是宴会厅里那种冰冷的警告,而是赤裸裸的、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怒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顾初妤看不懂的,近乎痛苦的情绪。
京妙仪的手指,带着微凉的体温,强势地捏住了顾初妤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迎上自己那双骇人的眼睛。
“玩够了?”
京妙仪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却又仿佛蕴含着滔天的巨浪。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顾初妤的耳膜。
顾初妤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和痛楚灼伤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京妙仪。
强大,冰冷,却仿佛站在崩溃的边缘。
她试图挣扎,手腕却被扣得更紧,下巴也被捏得生疼。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看着我!”
京妙仪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压抑的风暴似乎随时会破笼而出。
“顾初妤,我的耐心,和你那些无休无止、试探底线的游戏——”
她微微俯身,逼近顾初妤,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织在一起,冰冷而灼热。
“都该结束了。”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顾初妤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不是因为下巴的疼痛,也不是因为手腕被禁锢的难受。
而是因为京妙仪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话语里那沉重到让她无法承受的……爱意。
她一直都知道,京妙仪对她与众不同。
她享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纵容,习惯用各种方式去试探,去索取,去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特殊地位。
可她从未想过,这份纵容的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份近乎偏执、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感。
她一直以来的“作”,仿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刺向京妙仪的利刃。
看着顾初妤不断滚落的泪珠,京妙仪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但那风暴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缓和。
她死死地盯着顾初妤,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又像是在进行一场,赌上自己全部理智和情感的,最后通牒。
顾初妤透过朦胧的泪眼,倔强地回视着京妙仪。
心脏疼得厉害,却也因为那清晰无比的痛楚,而变得异常清醒。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今夜,彻底不一样了。
她再也,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