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初期的混乱,如同暴雨搅动的泥潭,既带来了危险,也提供了掩护。日军主力南下,留守的日特机关的注意力被遥远的战场所吸引,上海内部的监控和反应效率相对下降。陈晓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清理“历史遗留问题”的绝佳窗口期。
陈晓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雾气,心里冷笑:乱得好,乱中才能摸鱼,乱中才能……清理垃圾。
军统之前给他的锄奸任务名单上,还有几个名字,不算大人物,却是毒瘤——要么是傅仁宗时代的余孽,贪得无厌;要么是黑木暗地埋下的钉子,嗅觉敏锐;要么是76号里手段下作、专咬底层抵抗者的疯狗。这些人不死,迟早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化脓、感染,坏了他的大局。趁着这股乱劲,他决定加快节奏,进行一波密集清理,为未来减轻负担。
他不再追求复杂的“借刀杀人”或精细的“意外”设计。在战争的宏大背景下,个体的消失变得微不足道。他采取了更直接、更快速的方式,充分利用青帮的执行力和战时的混乱氛围。
“清理要快,要乱,要像被风吹走的落叶,不留痕迹。”陈晓对李爷派来的阿彪低声交代,“趁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南方,我们给上海滩做一次‘大扫除’。”
阿彪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没多问,只点头:“晓爷放心,弟兄们手脚干净。”
第一个目标是伪税务局科长王某。这人靠着傅仁宗的裙带关系上位,吃拿卡要,逼死过好几户小商人。能在这种时期做生意的没几个背景简单的。碰巧其中就有个是李爷姨太太的亲弟弟,背地里他还有个身份是上海军统情报员。对铲除伪税务局科长这种角色,陈晓没耐心设计“意外”,直接让青帮的人在他每晚去情妇家的必经之路上设伏。雨夜,窄巷,王某醉醺醺地哼着小调,被两个“劫匪”一刀捅进腰子,抢走钱包和手表,尸体像垃圾一样扔在积水里。第二天小报角落登了条“治安不靖,伪官员遇劫身亡”的短讯,无人深究。
陈晓在办公室看到报纸,内心吐槽:“劫匪还顺手牵羊?职业道德不行啊,差评。”面上却对来听取工作汇报的小林弘树叹气:“战时治安确实令人忧虑。”
小林正为南方战事兴奋,摆摆手:“小角色,死了就死了,不影响大局。”这案子最后当然不了了之。
第二个是宪兵队的中尉吉田,外号“笑面虎”,曾经黑木的手下,以折磨囚犯为乐,在牢房里死在他手上的军统和地下党不在少数。陈晓没动刀枪,而是玩了一手“借刀杀人”。他让阿彪通过关系,把几句精心伪造的“牢骚话”——“军部那帮马鹿,只知道让前线送死”、“南进?我看是南送!”——悄悄通过各类小道消息发酵并“意外”地被特高课外围的走狗听到,把这传言坐实塞进吉田的档案里。正值战时纪律严苛期,这种“动摇军心”的言论被吉田的对头抓住,一纸举报捅了上去。三天后,吉田被撤职查办,发配南洋前线当炮灰。
陈晓听到消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下你可以面对面‘笑’对敌人了,不用隔着牢房铁窗。”
第三个目标是个军统叛徒,姓陈,现在在76号当低级打手。这人虽然地位不高,但记忆力好,认得几个军统旧人。陈晓和阿彪设了个简单的局:让青帮兄弟冒充“重庆特派员”,约他“反正归队”,许诺重金奖赏。姓陈的利令智昏,因为又想拿重庆的钱又贪功,想先确认拿了军统的钱后再通知76号抓捕,就屁颠屁颠去赴约,结果在码头仓库被“清理门户”,尸体绑上石头沉了黄浦江。
“叛徒的结局,还是水葬合适。”陈晓面无表情地烧掉行动结果密信,“省地儿。”
几次行动干净利落,在战事消息的掩盖下,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陈晓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太顺了。顺得像是有人暗中递了梯子,帮他擦屁股。他想起佐藤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一凛:“老狐狸是在观望,还是在钓鱼?”
他决定暂缓行动,观察几天。但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却让他不得不动——佐藤系统下一个负责监控文化界的特务,正在暗中调查几位有左翼倾向的文化界人士。那几人虽非组织同志,但发声抗日,是难得的良心。陈晓不能见死不救。
陈晓匿名向那几位文化界人士发出了警告信,同时将一些真假掺半的、关于该特务贪污的线索抛给了他的对头。几天后,那几位文化界人士悄然离沪,而该特务则因“经济问题”和“工作失察”被调去档案科坐冷板凳。
行动干净利落,如外科手术般精准。在战争消息占据所有头条的背景下,这几起或死或失踪或调离的事件,就像投入大海的几颗石子,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像样的波澜。日特机关忙于应对大战,对这些“小事”无暇深究。
一场无声的清理,悄然落幕。
短短一两周内,陈晓名单上的几个名字被悄然抹去。上海滩的日伪势力中,几个不起眼但有毒的“脓包”被挤掉了,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清”。
陈晓站在夜色中的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巡逻的宪兵灯光扫过街道。他的手上没沾血,却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虽然这个层面的清理,无法改变大局。但每清除一个害虫,或许就能让多几个无辜的人暂时逃脱魔爪,或许就能为未来的抵抗力量减少一分障碍。
在这巨大的战争绞肉机面前,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清理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将是伴随着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而带来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