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诚最近有点飘。成功坑了隆昌号又巴结上田中中尉后,他觉得自己的商业手腕已经登峰造极,看谁都觉得是待宰的肥羊。
这次,他盯上了一个叫小林信一的日本中小商人。小林主要做纺织品生意,最近似乎资金周转不灵,急于出手一批积压的优质英国毛呢。王百诚想趁机用极低的价格吃下这批货,转手就能赚一倍。
但他又怕做得太明显,得罪了日本侨民圈子里的其他人。于是他又找来了“智多星”陈晓商量。
“陈晓啊,这个小林,急着用钱,你看咱们能不能……”王百诚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陈晓心里鄙夷,脸上却露出沉思的表情:“会长,直接压价恐怕落人口实。我倒有个主意,既能低价拿到货,还能让他对您感恩戴德。”
“哦?快说快说!”王百诚迫不及待。
“我们可以这样……”陈晓压低声音,开始勾勒他的计划。计划的核心是找一个第三方“洋行”出面,假装要高价收购小林的货,骗小林拒绝其他买家并支付一笔不小的“定金”给这个空壳洋行(自然由王百诚暗中控制)。然后,“洋行”突然以“货物被海关扣押”等理由无法完成交易,按照合同要没收定金并索赔。小林届时必然焦头烂额,资金链彻底断裂。这时王百诚再“雪中送炭”,以极低的价格接手这批货,并“好心”地帮小林支付一部分赔偿金,顺便把那个“洋行”的索赔权也买过来……
这样一来,王百诚既拿到了低价货,又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小林吃了大亏还得谢谢他。计划阴损,但听起来天衣无缝。
王百诚听得两眼放光,拍案叫绝:“妙啊!太妙了!陈晓,你真是我的子房再世!就按你说的办!”
陈晓心里冷笑:妙?更妙的还在后头呢。
他亲自操盘这个局。通过黑市渠道,租用了一个虚设的“太平洋洋行”办公室和电话,刻了公章,甚至雇了个白俄流浪汉冒充经理,用极其嚣张的姿态去和小林谈判。陈晓以“避免直接关联”为由,说服王百诚使用一个由陈晓“远房表亲”名义开设的账户接收定金,实际控制人仍是陈晓。
小林果然上钩,看到“优厚”的报价和“正规”的洋行做派,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签了合同,并支付了一笔相当于货值三成的定金,打入陈晓指定的那个临时账户。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就在王百诚美滋滋地等着“洋行”宣布破产,他好去收割果实的时候,陈晓却开始了真正的操作。
他并没有让那个临时账户里的钱停留太久。通过几次复杂的、通过不同钱庄和兑换点的倒手,那笔定金中的一大半,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了一个匿名账户。而负责操作这些资金的,是几个完全不知情的底层金融掮客,他们只认钱和暗号,不问来历。
同时,他模仿小林的笔迹和口吻,伪造了一封“太平洋洋行”收到的小林来信副本,信中声称小林发现货物有质量问题要求取消合同,并愿意支付违约金。这封信“恰好”在王百诚准备去接收“胜利果实”前,被送到了王百诚桌上。
王百诚一看就炸了!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还愿意付违约金?这小林是找到什么大靠山了?
他赶紧让陈晓去查。陈晓“调查”后回报:小林好像勾搭上了闸北那边一个有青帮背景的商人,确实有可能拿到更好的价钱。
王百诚又气又急,眼看计划要败露,还可能得罪青帮。这时陈晓“适时”建议:“会长,既然对方愿意付双倍违约金,那咱们也不亏。不如就见好就收,拿了违约金,把这事了结。反正咱们也没损失什么,那定金本来也是要赔出去的……”
王百诚一想,也是啊!虽然没拿到低价货,但白赚一笔双倍违约金,也是纯利啊!而且还能避免和青帮冲突。也还划算!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让陈晓去处理后续。
陈晓再次出面,同时伪造多封信件和沟通记录,让小林相信是“太平洋洋行”在借质量问题敲诈自己。为免麻烦,小林最终选择破财消灾,“被迫”支付了双倍违约金赎回了合同。
王百诚拿到钱,虽然没拿到货有点遗憾,但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外快,还是高兴得多喝了两杯。
小林保住了货,虽然损失了一大笔钱,但总比血本无归好,而且似乎真的相信是青帮背景吓住了王百诚,对“及时收手”的王百诚甚至还有一丝感激。
而真正的赢家陈晓,不仅通过那个匿名账户吞掉了小林的大部分定金,还因为“出色”地处理了这次危机,再次赢得了王百诚的赞赏和一笔不小的“奖金”。
他坐在隔间里,计算着这次操作的总收益,远远超过了上次坑隆昌号。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带着血腥味,而坑汉奸和日本人的钱,他毫无心理负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通过那几个金融掮客倒手资金时,其中一个掮客在向他的上家汇报一笔异常流动时,无意中提了一句:“……户头很干净,手法也老道,不像生手,倒像是‘老克勒’的路数,但以前没见过这字号……”
他的上家,恰好与上海滩某个消息灵通的青帮小头目沾亲带故。这句无意间的闲话,几经辗转,最终变成一条模糊的信息,摆到了某个大人物的桌上:“近期市面上出现个新人,手法刁钻,专吃黑钱,来历不明。”
一场更大的风波,或许正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