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玄阴宗修士借助秘术与骤然加剧的环境异变,已然遁入浓雾深处,踪迹难寻。林尘并未强行追击,落魂林深处传来的诡异号角声与那股骤然暴涨、几乎要将他神魂扯出体外的吸力,让他心生强烈的警兆。
他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青帝长生功》,精纯的木灵生机如同温暖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识海,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同时,又服下一枚苏晴特制的静心丸和一枚复元丹,快速恢复着方才激战消耗的心神与灵力。
冰心符的效果已近乎消失,此刻全靠自身功法和丹药支撑。
“呜——”
那低沉古老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仿佛就在前方数里之外。伴随着号角声,那股针对神魂的吸扯力也如同潮汐般,时强时弱,极具规律,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呼吸。
“这绝非自然现象……更像是某种残存的阵法,或者……活物?”林尘眉头紧锁,《灵瞳术》全力催动,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在灵瞳视角下,那片区域的灰雾不再是混乱的,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向内旋转的涡流状,涡流的中心,隐约透出一点极其黯淡、却本质极高的灵光。
是危险,也是机遇。落魂林的秘密,玄阴宗的出现,以及可能与尘隐宗的关联,都驱使着他必须前往一探。
调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觉状态恢复了七八成,林尘站起身,将警惕提升到最高,再次施展《木隐遁》,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灰雾涡流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靠近核心,周遭的环境越发诡异。地面的腐殖质变成了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淤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那些扭曲的树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嶙峋的、仿佛被巨力扭曲过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
空气中弥漫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强,即使有静心丸和功法护持,各种纷乱的杂念、破碎的记忆画面、扭曲的低语呢喃,依旧如同蚊蚋般试图钻入他的脑海。他看到了幼时在林家村与伙伴嬉戏的场景突然变得血腥,看到了父亲林山在黑风寨土匪刀下惨死的幻象,甚至看到了楚瑶冰冷的眼神中透出杀意,苏晴在哭泣中化作枯骨……
心魔幻象,层出不穷!
林尘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青帝长生功》的勃勃生机为根基,以《枯荣手》的寂灭意境为利刃,不断斩灭滋生出的杂念幻象。他的道心在这场无声的侵蚀中,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变得越发坚韧凝实。
前行了约莫两三里,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石撞击形成的圆形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中央,没有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水银般缓缓流淌的暗银色光幕。光幕之上,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银色纹路时隐时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与精神威压。那低沉的号角声和强大的神魂吸力,正是从这光幕之后传来!
而在光幕之前,谷地的边缘,矗立着数十尊高大的石像。
这些石像形态各异,并非人类,也非寻常妖兽。它们有的形如古树,却生有眼眸;有的状若藤蔓,纠缠成诡异的人形;有的则完全是抽象的几何结构,透露出古老苍茫的气息。所有石像都面向中央的暗银色光幕,姿态或似朝拜,或似守卫,但无一例外,都破损严重,布满了裂纹与侵蚀的痕迹,仿佛经历了无比惨烈的大战。
林尘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尊石像吸引。
那石像约三人高,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一位身着长袍、手持木杖的老者形象,但其面容已然模糊,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长袍的胸前,刻着一个虽然残缺、却与林尘怀中黑木牌上那个“尘”字,几乎一模一样的印记!只是这个印记更大,更古朴,并且似乎蕴含着某种未散的道韵!
“尘隐宗!”林尘心中狂震,几乎可以肯定!这尊石像,以及这片谷地,绝对与尘隐宗有关!这暗银色的光幕,莫非就是通往尘隐宗某处遗迹的入口?或者是当年大战留下的某种封印?
他强忍着激动,仔细观察。发现那暗银色光幕并非完全稳定,其上的银色纹路流转间,偶尔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滞涩和暗淡之处。而光幕散发出的神魂吸力,也并非均匀覆盖,似乎在那些石像摆放的特定方位,吸力会稍弱一些。
“这些石像……似乎组成了一个阵法,在对抗或者疏导这光幕的力量?”林尘若有所悟。他尝试着靠近一尊离他最近、形如巨蟒盘绕的石像。
就在他踏入石像周围三丈范围时,异变陡生!
那石像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两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银芒!同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心魔幻象都要强大、都要直接的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入了林尘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杂乱的幻象,而是一段清晰无比、仿佛亲历的场景:
· 景象一: 一片生机盎然、灵气如雨的山门福地,无数身着青色袍服、袖口绣着“尘”字印记的修士穿梭其间,讲法论道,培育灵植,一片祥和鼎盛。这正是鼎盛时期的尘隐宗!
· 景象二: 天空骤然昏暗,无数魔云裹挟着狰狞的身影铺天盖地而来,喊杀震天!熟悉的玄阴魔气、还有其他各种邪恶的能量肆虐。护山大阵的光芒在密集的攻击下剧烈闪烁,尘隐宗的修士们奋起抵抗,木系法术的光华与魔气不断碰撞、湮灭,鲜血染红了灵山秀水。
· 景象三: 画面聚焦到一位手持青色木杖、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与那刻有尘字印记的石像容貌依稀相似)身上。他站在一处祭坛(似乎就是眼前这暗银色光幕所在之处)前,面容悲怆而决绝,将手中木杖猛地插入祭坛中心!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空间扭曲,一道恐怖的银色光芒吞噬了一切……最后的画面,是老者回头一望,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直直地落在了此刻正在接受冲击的林尘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眷恋、嘱托,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啊!”
林尘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段强行灌入的、承载着宗门覆灭与先辈决绝的精神烙印,信息量太过庞大,情感冲击太过剧烈,几乎要让他的识海崩溃。
“灵脉之战……尘隐宗……是为了守护什么而自我封印?还是与敌人同归于尽?”林尘喘息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老者的目光,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与沉重。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尘隐宗,与那场三百年前的大战,牵扯极深。那半块黑木牌,或许不仅仅是信物,更可能代表着某种责任或者……传承?
就在这时,那暗银色的光幕似乎因为林尘这个“外来者”的靠近和石像的异动,产生了更剧烈的反应。
“嗡——!”
光幕剧烈震荡,表面的银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中心处,一个漩涡缓缓形成!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抓住了林尘的神魂,要将他拖入那光幕之后的未知之地!
与此同时,光幕漩涡之中,隐隐传出了更多混乱的声音:震天的喊杀、绝望的悲鸣、疯狂的咆哮,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充满了死寂与贪婪的嘶吼!
林尘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要被撕成两半,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光幕漩涡滑去!护体灵光在那吸力面前如同纸糊,金刚符瞬间激发又瞬间破碎!
危急关头,他怀中的那个玉盒(存放黑木牌)突然变得滚烫!那半块黑木牌自主地震动起来,散发出一股温和而坚韧、与他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精纯的木灵波动!
这股波动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他即将离体的神魂,并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那暗银色光幕的吸力!
“是这木牌!”林尘精神一振,趁机全力爆发《青帝长生功》与《枯荣手》,生机与死寂在体内形成微妙的平衡,对抗着外界的撕扯。
他死死地盯着那光幕漩涡,在混乱的声响与光影中,《灵瞳术》捕捉到了漩涡深处,一闪而过的景象——那似乎是一片破碎的、悬浮在虚空中的大陆碎片,其上有着残破的宫殿遗迹,以及……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山岳般的森白骸骨!那骸骨的形状,他从未见过,充满了古老与不祥!
而就在那骸骨的头颅位置,插着一柄……通体漆黑、样式古朴的木杖?与之前幻象中那老者所持的木杖,极为相似!
还没等他看清更多,光幕的吸力再次增强,黑木牌的护持也到了极限!
不能进去!至少现在不能!里面的空间极不稳定,那庞大的骸骨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以他现在的实力,进去必死无疑!
林尘当机立断,猛地一咬舌尖,借助剧痛激发全部潜力,将楚瑶所赠的那枚“乙木遁符”瞬间激发!
“嗡!”
翠绿色的光芒将他全身包裹,一股精纯浩瀚的乙木灵气爆发,强行挣脱了光幕的吸力束缚!下一刻,他的身形化作一道绿色流光,以远超他自身遁速的极限,朝着来时的方向,瞬间远遁!
就在他身形消失的刹那,那暗银色光幕的漩涡中,仿佛传来了一声蕴含着无尽愤怒与遗憾的嘶吼,随即光幕剧烈波动了一阵,才缓缓平复下去,号角声也渐渐减弱,恢复了之前那种规律的呼吸状态。
百里之外,落魂林边缘地带。
一道绿光闪过,林尘的身影踉跄出现,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乙木遁符的瞬间远遁,几乎抽空了他剩余的灵力,加上神魂的震荡与创伤,让他此刻虚弱到了极点。
他回头望了一眼落魂林深处,心有余悸。那里隐藏的秘密,远超他的想象。尘隐宗的覆灭,那暗银色光幕,庞大的未知骸骨,黑色的木杖……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谜团。
但此行,并非没有收获。他确定了尘隐宗与落魂林(或者说陨星谷)的关联,亲身体验了那场大战的惨烈碎片,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那半块黑木牌的关键作用。
“实力……还是需要更强的实力!”林尘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越发坚定。至少,他找到了方向。等到金丹期,或许,他才有资格真正踏入那片禁忌之地,去揭开所有的真相。
他盘膝坐好,开始全力运功疗伤。落魂林之行,暂告一段落,但追寻身世与尘隐宗秘密的道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