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时间,短如白驹过隙。
林川的目光在悬浮的“流银”与下方残破的传送阵之间急速流转。融合,意味着短时间内力量的飞跃,但“被同化”的风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修复传送阵,稳妥,却可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道中错失关键的自保之力。
他的脑海中闪过黑风涧的壁画、异物司的密室、陨星湖底的绝望、星舰中的疯狂低语…敌人越来越强,背后的阴影越来越庞大。仅凭现有的手段和缓慢的成长,下一次危机来临,他们还能如此侥幸吗?
墨先生的“投资”,流银的“选择”,这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平庸者求稳,而“变数”,敢于在刀尖上跳舞!
“我选…融合!”
林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看向柳如丝和楚风,眼神传递出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嘱托。
柳如丝和楚风心头一紧,但看到林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最终重重点头,向后退出数步,为他护法。
“指令确认。”流银的意念毫无波澜。下一刻,那团液态金属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道璀璨的银色流光,瞬间没入了林川的胸口——正是巡天镜碎片所在的位置!
“呃——!”
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每个细胞、每缕神识都在被强行拆解、分析、然后与某种冰冷的、浩瀚的法则结构进行重组的奇异过程!
巡天镜碎片首先产生了剧烈的共鸣,混沌色的流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出,不再是滋养,而是作为“粘合剂”和“缓冲层”,包裹住流银的核心,减缓着它对林川身体和意识的直接冲击。青铜戒指光芒大放,竭力维持着林川意识核心的稳定,并疯狂记录、翻译着流银传递过来的海量信息流。铃铛则发出持续的高频震鸣,不断解析、预警着融合过程中每一个细微的能量冲突和法则排斥。
林川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流转不定的银色符文,它们如同活物般游走,与他自身的经络、穴窍尝试着建立连接。他的识海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流银携带的关于“地脉巡游”、“初级法则演化”的庞大知识,如同星河倒灌,强行涌入!
地脉,乃一方天地灵气流转之脉络,承载万物生机,亦蕴含毁灭之力。“地脉巡游”权限,意味着他能初步感知、借用乃至有限度地引导地脉之力!这并非简单的土遁之术,而是更接近法则层面的运用!
而“初级法则演化”,更是涉及能量转化、物质重构、乃至微弱时空干涉的基础原理!这远远超出了他之前所学的“法则造物”范畴,更像是从“应用层”触及到了“底层代码”!
信息太过庞大,远超林川当前神识的负荷极限。他的意识核心在银色的信息风暴中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解。那种“被同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自我认知开始模糊,仿佛要融化在这片冰冷的银色法则之海中。
“坚守…本我!”林川在心中无声地咆哮,现代灵魂带来的强大逻辑思维和独立意志,在此刻成为了他最后的锚点。他将这些涌入的知识不再视为需要完全理解的“真理”,而是视为需要被“项目管理”的“数据”和“工具”!
“建立索引!分类存储!优先理解‘地脉感知’与‘能量结构稳定’相关模块!”他以自身意志为核心,强行在识海中构建起一个粗糙却有效的“信息处理中心”,将流银的知识分门别类,暂时封存大部分,只优先提取和理解当前最急需的部分!
这种方法极其粗暴,会损失大量细节和深层奥义,但却最大限度地保住了他的自我意识,并快速获得了即战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纪元。
林川身体表面游走的银色符文渐渐稳定下来,最终缓缓隐没。识海中的信息风暴也趋于平缓,大部分知识被压缩封存,只有关于地脉感知和几种最基础的法则稳定结构被他初步掌握。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一丝银芒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和深邃。虽然灵力修为依旧只有练气六层,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仿佛与周围的大地、与这条暗河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融合初步完成!他成功扛住了同化的风险,保留了自我意识,并获取了“流银”的部分权限和知识库!
“林川,你感觉怎么样?”柳如丝和楚风立刻上前,关切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他们能感觉到,林川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还好…撑过来了。”林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多出的那股冰冷的、如同银色血脉般流淌的法则力量,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地脉和能量结构的新知识。他心念微动,尝试调动那“地脉巡游”的权限。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渗透进脚下的岩石和旁边的湖水。刹那间,他“看”到了一条条如同血管般在大地深处蜿蜒流淌的灵气脉络(地脉),感知到了它们流淌的速度、强度,甚至能模糊地察觉到极远处(黑水城方向)地脉的剧烈紊乱(显然是星舰自毁和各方势力活动所致)。
这种感知,远比之前单纯依靠铃铛和神识要宏观和清晰得多!
“成功了!”林川心中一定,有了这个能力,无论是躲避追踪、寻找资源,还是探查环境,都将方便无数倍!
他目光转向下方石岛上残破的传送阵。此刻,在他融合了流银的“眼睛”里,那座传送阵不再只是冰冷的石头,而是由无数断裂、黯淡的能量回路和空间坐标符文构成的结构体。
“修复它,应该不难。”林川轻声道。流银的知识库中,包含了大量关于能量回路修复和空间阵法的基础原理,虽然这座古阵年代久远,结构与他所学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
他走到传送阵中央,蹲下身,右手按在核心基座上,左手虚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力和一丝流银的银色法则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周围稀薄的灵气,灌注、连接那些断裂的能量回路。
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银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流淌,所过之处,那些黯淡的符文如同被重新点燃,逐一亮起,断裂的回路也被无形的力量接续、弥合。
柳如丝和楚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不敢打扰。
约莫半个时辰后,整个传送阵的所有符文和回路都被重新点亮,散发出稳定的空间波动光芒!
“可以了。”林川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这番精细操作对他消耗不小。他根据流银知识库中的星图对比,确定了南疆万瘴谷外围的一个模糊坐标,并将其设定为传送终点。
“我们走。”林川率先踏入传送阵中央。
柳如丝和楚风紧随其后。
随着林川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核心基座,整个传送阵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空间之力剧烈波动,三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然而,就在传送即将完成的刹那——
林川融合了流银后,那始终保持着对地脉宏观感知的“视野”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恶意的能量波动,正沿着一条隐秘的地脉支流,如同毒蛇般,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地下湖泊,急速逼近!
速度极快!而且,那股气息…与之前在黑水城感应到的逆辰盟高手同源,但更加阴冷、纯粹!
“不好!有埋伏!”林川脸色剧变,想要中断传送,却已经来不及了!
耀眼的白光吞没了三人的身影,空间扭曲之力达到顶峰!
就在他们身影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
轰!
一道凝练无比的漆黑箭矢,裹挟着撕裂空间的毁灭力量,精准地轰击在刚刚结束传送、光芒尚未完全消散的阵法基座上!
残破的石岛在巨响中分崩离析,古老的传送阵彻底化为齑粉!
远处幽暗的水域中,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狰狞的长弓,弓身缭绕着不祥的黑气。他望着空荡荡的、只剩下碎石的水面,兜帽下传来一声冰冷的低语:
“反应倒快…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南疆…哼。”
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而此刻,经历了一阵短暂却剧烈天旋地转的林川三人,重重地摔落在了一片泥泞、潮湿、弥漫着浓郁腐殖质和奇异瘴气的土地上。
南疆,万瘴谷外围,到了。
但林川的心,却沉了下去。传送阵被毁,退路已断。而那个埋伏的逆辰盟高手,显然已经知晓了他们传送的目的地!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