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被风卷着撞在驿站的破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木头。
燕十三靠在墙角,老赵正用特制的伤药为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药汁碰到伤口,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赵叔,”燕十三的声音很沉,目光落在老赵那双看似粗糙却异常灵活的手上,“刚才那枚银针,你是从哪里学的手法?”
老赵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语气平淡:“年轻时在江湖上混过几天,学过几招防身的小把戏,让你见笑了。”
“只是小把戏?”燕十三追问,眼神锐利如刀,“那你可知,血手人屠脖子上的印记,是什么来头?”
老赵缠绷带的手又停了,这次停顿的时间比刚才长了些。他抬起头,迎上燕十三的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什么印记?我没看清。”
“是白莲印记。”燕十三一字一句地说,“一朵白色的莲花,烙在他脖子上。”
老赵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他低下头,继续为燕十三包扎,声音低沉了些:“白莲教……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没想到血手人屠竟然是他们的人。”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燕十三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老赵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绷带,看着燕十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十三,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那就实话实说。”燕十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到底是谁?你的药箱里为什么会有令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血手人屠的身份?”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向老赵,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石头坐在旁边的地上,手里攥着那截断剑,看看燕十三,又看看老赵,小脸上满是茫然和不安。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老赵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十三,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没有恶意,对石头也没有。”
“保证?”燕十三自嘲地笑了笑,“在这个乱世,保证值几个钱?赵叔,我们一起出生入死,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老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又是时机未到。”燕十三的眼神冷了下来,“从哨所到现在,你总是这句话。你知不知道,你的隐瞒可能会让我们都送命?”
“我……”老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十三,现在我真的不能说。”
燕十三看着他,眼神里的信任一点点瓦解,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他缓缓站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了与老赵之间的距离。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勉强。”燕十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但从现在起,我们只是暂时同行的路人。”
老赵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药瓶。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
石头看看燕十三,又看看老赵,突然开口:“十三哥,赵叔刚才救了你啊,你不能这么对他。”
燕十三低头看着石头,眼神柔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坚定:“石头,有些事情你不懂。信任就像这把刀,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他指了指身边的暗红长刀。
石头似懂非懂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燕十三拿起地上的暗红长刀,刀身的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他看了一眼老赵,老赵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们走吧。”燕十三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里不安全,得尽快离开。”
老赵点了点头,站起身,背起药箱。
三人走出驿站,夜色已经深了。荒漠的夜晚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燕十三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暗红长刀,步伐坚定。老赵走在中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石头走在最后,时不时地看看前面的燕十三,又看看身边的老赵,小脸上满是困惑。
曾经并肩作战的三人,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燕十三能感觉到身后老赵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担忧。
但他没有回头。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弥补。
他不知道老赵到底隐瞒了什么,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老赵。
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沙粒,打在三人的身上。
前路漫漫,不仅有看得见的敌人,还有看不见的心防。
燕十三握紧了手里的暗红长刀,刀身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知道,以后的路,他只能更加依赖这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