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静谧,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
时笙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被凤曦紧紧拥在怀里,他的手臂沉稳地环着她的腰,呼吸均匀悠长。
她微微抬起头,在晨曦柔和的光线中,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凤曦的睡颜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更添了几分毫无防备的宁静。
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下,鼻梁高挺,唇形优美,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是造物主最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时笙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精致完美的容颜。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凤曦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初醒的凤眸尚带着一丝迷蒙,但在聚焦于她脸庞的瞬间,立刻被温柔与爱意盈满。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磁性,格外撩人心弦。
“嗯。”时笙轻轻应了一声,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
凤曦眸色一深,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晨光中,两人交换着一个缠绵而温馨的吻,仿佛要将彼此融入生命的最深处。
一番温存后,时笙靠在凤曦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说起了正事:“凤曦,我们今天……去落霞山吧。”
凤曦握紧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道:“好。”
两人起身,梳洗更衣,用过早膳后,凤曦精心挑选的六名实力可靠的亲信侍卫,加上凤石,一行人,悄然离开了凤族府邸,向着落霞山后山进发。
越靠近后山深处,林木越发茂密葱郁,空气中弥漫着原始而潮湿的气息,鸟鸣兽吼隐约可闻,比之前练习的区域更显幽深与神秘。
一只温暖而坚定的大手握住了时笙的手。她抬起头,对上凤曦的目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眼眸中,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全然的信任以及“一切有我”的强大力量。
他紧了紧相握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勇气与镇定传递给她。
“有我在。”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最坚实的承诺。
时笙心中一定,深吸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两人携手,率先踏入了那片更为幽深的山域,凤石与六名侍卫则训练有素地分散在四周,保持着警戒队形,默默跟随。
山路崎岖,古木参天。
途中果然遇到了一些游荡的野兽,从低阶的獠牙野猪到身形敏捷的影猫。
但凡在时笙能力范围之内的,都由她亲自出手解决。她将这段时间的实战经验和凤曦的指导融会贯通,火系异能运用得越发纯熟精准,身形也愈发灵动。
凤曦则在一旁压阵,只在关键时刻出言指点,目光中充满了赞赏。
凤石则沉默而高效地负责收取兽晶,动作利落。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围的植被越发古老,光线也愈发晦暗,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茫气息逐渐笼罩下来。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凤石猛地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只见前方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雾气。
这迷雾来得极其突兀,无声无息,仿佛是从地底渗出,又像是从林间凝聚,迅速地吞噬着周围的景物,能见度急剧下降。
“所有人注意!”凤曦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向我靠拢,彼此注意间隔,绝不可走散!”
“是!”六名侍卫齐声应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沉闷。
他们迅速收缩队形,彼此靠拢,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凤曦将时笙的手握得更紧,几乎是将她半护在怀中。“跟紧我。”他在她耳边低语。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浓雾之中。
雾气湿冷,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树叶的味道,粘稠得仿佛有实质,缠绕在周身,连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起来。
脚下的路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凭借感觉和凤曦的牵引艰难前行。
四周一片死寂,连之前隐约可闻的兽吼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浓雾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
他们摸索着前行了一段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的时间,周围的雾气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时笙心神紧绷之际,前方的雾气陡然变得稀薄,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踏入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脚下是略显松软的土地,四周散落着大量残破的、被藤蔓与青苔覆盖的石基和断壁残垣,依稀能看出曾经房屋的轮廓。
这里,赫然是一个早已废弃、被岁月遗忘的部落遗址!
荒凉、死寂,弥漫着浓重的悲伤与寂灭的气息。
凤曦心中一喜,正想回头与众人确认,却骇然发现——身后除了紧紧牵着的时笙,原本应该紧随其后的六名侍卫和凤石,竟然全部不见了踪影!
浓雾在他们身后再次合拢,仿佛那层屏障只允许他和时笙通过。
时笙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更紧地回握住凤曦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了然。
这个地方,果然非同寻常!
脚下的碎石和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们走过一排排倾颓的石屋地基,穿过几乎被野草吞噬的小径,最终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这里……会不会是部落曾经的广场?”时笙轻声说道,目光扫过空地中央。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空地中央——那里,矗立着一根虽然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却依旧顽强屹立的石柱!
石柱的顶端,雕刻着一个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图案——一只振翅欲飞、生有三足的奇异神鸟!
“凤曦!快看!”时笙激动地指着那石柱,声音带着颤抖,“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梦里见到的图腾柱!三足金乌!”
凤曦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那古老的图腾,虽然历经风雨剥蚀,但那独特的形态与他记忆中典籍的记载完全吻合。
“没错……这确实是金乌图腾。笙笙,我们找到了……这里,就是金乌族的故地。”
确认了地点,时笙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金乌族的先人们……只想让我们两个人进来。”凤曦沉声说道,他环视着这片荒废的遗址,目光锐利,“笙笙,你极有可能真的是金乌族的后人。而我能够进来,恐怕也是因为与你缔结了伴侣契约,得到了这片土地残存意志的认可。”
时笙听着他的分析,再联想到大巫关于血脉觉醒的提示,心中豁然开朗。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让她回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探寻身世,更是为了揭开当年的真相,替惨死的族人讨回公道!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与难以言喻的悲怆。
她用力点了点头,与凤曦十指紧扣,仿佛要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更加谨慎地向遗址深处走去。
终于,在部落相对靠后的位置,一座虽然同样残破、但规模明显比周围石屋更大、基石也更为厚重的石屋前,时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一种强烈而莫名的悸动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凤曦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立刻将她往身边带了带,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怎么了?”
时笙仰望着这座沉默的石屋,目光复杂,带着一丝迷茫与深深的眷恋,轻声道:“我……想进去看看。”
“好。”凤曦没有多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率先一步,谨慎地走在前面,护着她一同踏入了这座废弃的石屋。
屋内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虽然屋顶早已坍塌了大半,阳光从缺口倾泻而下,照亮了满地的碎石和厚厚的尘土,但依稀能看出曾经的布局。
残存的石制家具,如石床、石柜,都显示着当年住在这里的兽人在部落中拥有不低的地位。
时笙的目光,被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凳吸引。
那石凳打磨得相对光滑,大小也正适合一个幼小的孩童。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拂去石凳上的灰尘,指尖传来冰凉而粗糙的触感。
然后,她坐了上去。
就在她坐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温暖、熟悉、悲伤与无尽眷恋的洪流,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光影和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温暖的怀抱、慈爱的笑容、篝火旁欢快的舞蹈、还有……最后那绝望的哭喊与冲天的火光……
她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悲痛,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头,望向一直紧张注视着她的凤曦,还未开口,泪水便已如同断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笙笙!”凤曦见她突然落泪,心中一紧,立刻单膝跪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带着无比的怜惜,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声音充满了担忧,“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时笙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就是……就是突然很难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控制不住地想哭……”
那种悲伤,深沉而浩瀚,仿佛承载了整个部落的冤屈与绝望。
凤曦瞬间明白了。
他不再多问,只是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让她的脸埋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那就哭出来吧,笙笙。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在他的怀抱里,时笙终于卸下了所有心防,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份莫名的、巨大的悲恸之中,低声啜泣起来。
凤曦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用无声的陪伴给予她最坚实的支撑。
过了许久,时笙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心中的那股郁结似乎随着泪水宣泄出去不少。
她从凤曦怀中抬起头,眼睛红肿,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清澈和坚定。
她牵起凤曦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嗯。”凤曦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支持,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无数记忆与悲伤的石屋,携手走了出去。
当他们再次踏入那片浓郁的雾气时,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幕,几步之后,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他们竟然回到了最初进入雾气的地方!
而凤石和那六名侍卫,正焦急地等候在原地。
见到他们出现,凤石立刻迎了上来:“少主!少夫人!你们没事吧?我们进入雾气后,无论如何走,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尝试多次皆是如此。担心你们也是如此,只好在此守候。”
凤曦与时笙对视一眼,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那片遗址,那浓郁的雾气,果然有着神秘的禁制,只对特定的人开放。
“我们无事。”凤曦平静地说道,并未多解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凤石见状,未多问,立刻躬身应道:“是!”
一行人不再停留,沿着来路,沉默而迅速地离开了这片笼罩着历史迷雾与无尽悲伤的落霞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