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试验田,林晚刚帮李默记录完新播麦种的发芽率,就见几个农人气急败坏地跑来,脸上满是焦灼。
“李管事!不好了!南边那片试验田的玉米,不知怎的突然蔫了!”
李默脸色一变,手里的账簿“啪”地掉在地上:“怎么会?早上看还好好的!”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跟着李默往南边的玉米田跑。远远就看见那片原本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此刻竟有大半叶片发了黄,蔫头耷脑地垂着,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看着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了?”李默蹲下身,抚摸着发黄的叶片,声音都在发颤。这片玉米是赵衡特意从西域引进的良种,寄予了厚望,眼看就要灌浆,怎么突然出了岔子?
林晚也蹲下身,仔细查看叶片的纹路,又拨开根部的泥土闻了闻,眉头越皱越紧:“叶片背面有白色的霉点,根须也有些发黑,像是得了疫病。”
“疫病?”李默大惊失色,“咱这试验田的作物都是精心照料的,怎么会得疫病?”
周围的农人也慌了神,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会不会是浇水太多了?”
“不对啊,这几日没怎么下雨……”
“莫不是种子有问题?”
林晚没说话,又走到田埂边,查看相邻的地块。奇怪的是,旁边种着本地玉米的田地却安然无恙,叶片依旧翠绿。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只对李默道:“先别慌,把发病的玉米拔几株,仔细看看根茎,再取些土样,我去农书阁查些资料。”
正说着,赵衡带着侍卫来了。他刚处理完政务,听说试验田出了问题,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看到蔫黄的玉米地,他脸色沉了沉,却没急着发问,先走到林晚身边:“看出什么了?”
“像是疫病,但奇怪的是只感染了西域玉米,本地品种没事。”林晚指着病株,“我怀疑可能是土壤里有病菌,正好对这种玉米敏感。”
赵衡点头,对李默道:“按林姑娘说的做,取样查验,另外把发病的地块隔离起来,千万别让病菌扩散。”他顿了顿,看向众人,“都别急,事已至此,慌也没用,先查清楚原因再说。”
太子的镇定像定心丸,众人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按吩咐忙碌。林晚则带着病株样本,匆匆往农书阁赶。
农书阁里关于作物疫病的典籍不少,林晚埋头翻找,终于在一本《农桑辑要》里找到了相似的记载:西域某地产的玉米,虽耐旱高产,却易受一种土壤真菌侵害,这种真菌在中原某些黏性土壤中尤其活跃,发病初期便是叶片发黄、根须腐烂。
“找到了!”林晚心头一松,连忙把书中的防治方法抄录下来——需尽快拔除病株焚烧,并用石灰消毒土壤,再改种耐病的本地品种。
赶回试验田时,赵衡正在指挥农人隔离病株。林晚把抄录的方子递给他:“殿下,是土壤里的真菌作祟,这是防治的法子。”
赵衡接过纸,仔细看完,眉头舒展了些:“还好发现得及时。李默,立刻按这个法子办,石灰不够就去县里调,务必彻底消毒。”
“是!”李默接过方子,快步去安排。
夕阳西下时,发病的玉米已全部拔除焚烧,土壤也撒上了石灰,白茫茫一片,像落了层薄雪。虽然损失了近半的西域玉米,好在没有扩散,众人都松了口气。
田埂上,赵衡和林晚并肩站着,看着被隔离的地块,都没说话。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灰的气息。
“还是我考虑不周。”赵衡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只想着引进良种,却没考虑到水土差异,差点让试验田遭了大殃。”
“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林晚轻声道,“种地本就免不了遇到病虫害,哪有一帆风顺的?能及时找到原因,避免更大损失,已是幸事。”她顿了顿,笑道,“再说,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引种前,先试试土壤适配性,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赵衡看向她,月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清亮,没有丝毫沮丧,只有经历风雨后的从容。他忽然笑了:“你说得对。失败了不可怕,怕的是不敢试,试了又经不起挫。”他想起京城里那些因循守旧的老臣,总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却忘了种地都要跟着时令土壤调整,何况治国。
“其实这西域玉米也不是不能种。”林晚指着旁边安然无恙的一小块试验田,“你看那片沙质土壤里的,就没发病。或许可以先在沙质土地区试种,慢慢改良品种,总会找到适配的法子。”
赵衡点头:“你说得有理。明天我让人把那片健康的玉米穗收好,留作种子,明年接着试。”他看着林晚,“这次多亏了你,若是只靠我们,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能帮上忙就好。”林晚心里暖暖的,“我本就是种地的,这些事熟。”
夜色渐浓,赵衡派侍卫送林晚回客栈。路上,林晚看着两旁的田埂,忽然觉得,这试验田的波折,倒像极了人生。有丰收的喜悦,也有突发的劫难,重要的是遇到问题时,有人并肩应对,有人愿意相信你的经验,一起把坎跨过去。
回到客栈,林晚坐在灯下,把今日的事记在本子上,末尾写道:“种地如治国,需因地制宜,更需有容错之心,方能长出好庄稼,养出好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字迹,也照亮了她眼里的光。她知道,这京城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挑战与收获,就像试验田的土地,纵然经历风雨,只要用心耕耘,总会迎来下一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