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按上金属圆盘凹槽的瞬间,林默感觉像是把手伸进了一个冰火交织的漩涡。
冰冷的能量洪流蛮横地冲进体内,灼热的烙印在掌心疯狂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耳边是古老机芯强行启动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轰鸣。
但这还没完。
就在能量开始注入的同时,整个钟楼内部的空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
原本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静止的齿轮阴影,开始闪烁、重叠。
模糊的黑白影像一闪而过——穿着长袍马褂的人群在广场上涌动……
色彩骤然鲜艳又褪去——几十年前的标语贴在墙上,穿着工装的人们匆匆走过……
破碎的喇叭声、模糊的广播、不同时代的只言片语,像是坏掉的收音机,杂乱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是时空回响!这座钟楼承载的百年记忆,因为锚点的激活能量,被彻底搅动了,形成了混乱的幻影!
“哥!”林晓的声音带着惊恐,她也看到了,那些快速闪过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景象让她头晕目眩,按在凹槽上的手都在发抖。
“别看!专注能量!”林默低吼,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悸动。他知道,现在分神就是死路一条。
几乎在时空回响出现的下一秒,三道冰冷的杀意就从楼梯口锁定了他们。
“清道夫”来了!
还是那三个人,但他们的动作在扭曲的时空幻影中显得更加诡异,时快时慢,如同鬼魅。
“干扰很强,速战速决!”队长冷冰冰地下令,抬手就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虚按!
熟悉的凝滞感再次降临,但这一次,这股“时间缓流”领域在混乱的时空回响中变得极不稳定,范围时大时小,强度也起伏不定。饶是如此,林默还是感觉动作慢了半拍,能量的输出都受到了影响。
“晓晓!”他喊了一声。
林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紧闭双眼,强行忽略掉那些干扰视听的破碎幻影,将所有感知都集中在那股试图束缚他们的缓流力量上。
“否决!”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此处的‘时间流速异常’!”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荡开,那粘稠的凝滞感像是被戳破的气泡,骤然减轻了许多!
有效!但林晓的脸色也更白了一分。
左边那个“抹除者”见状,手指疾点,数道微光如同毒蛇般射来,轨迹在时空回响中变得更加飘忽不定。
林默不能移动,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死死盯着那些飞来的微光,以及它们路径上那些不断闪现又消失的古老齿轮幻影。
“因!”他集中精神,目标锁定在“抹除者”攻击路径上一个恰好实体化的、连接着巨大配重锤的传动杆节点,“此节点金属疲劳,瞬间断裂!”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那根传动杆在微光即将穿过其虚影的瞬间,真的应声而断!
失去了支撑的配重锤带着风声猛地向下砸落,虽然不是实体攻击,但那沉重的势头和带起的能量乱流,恰好干扰了那几道抹除微光的轨迹,让它们险之又险地擦着林默和林晓的身体飞过,打在后方的墙壁上,湮灭出几个空洞。
“漂亮!”林默心里给自己喝彩,但丝毫不敢放松。
持罗盘的队员依旧在冷静记录,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他锁定了坐标,队长和抹除者才能精准攻击。
必须尽快完成激活!
“苏婉!凌衍!外面怎么样?”林默通过通讯器急促地问道,他能听到楼下传来能量碰撞的闷响和呼啸声。
“我们在楼梯口!另外两个家伙想冲上去,被我们暂时拦住了!”苏婉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和电流的滋滋声,显然外面的战斗同样激烈,“凌衍先生用时序屏障干扰了他们,但撑不了太久!”
“再给我们一分钟!”林默吼道。
他和林晓背靠着背,一个如同精密的狙击手,在混乱的时空场中捕捉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设定各种细微的“因”去干扰、偏转攻击;另一个则如同最坚韧的盾牌,全力感知并否决着那无处不在、试图将他们凝固的时间泥沼。
齿轮的卡顿,钟摆一次异常的加速摆动,甚至一块砖石因为年代久远而突然松动落下……都成了林默反击的武器。
而林晓的否决之力,更是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定住船身的锚,一次次将队长那诡异的时间领域撕开缺口。
两人的配合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仿佛心灵相通。能量的输出也越来越顺畅,核心圆盘的光芒越来越炽烈,那些混乱的时空回响幻影,似乎也被这股逐渐稳定的力量慢慢抚平、梳理。
“能量共鸣达到临界点!”持罗盘的队员突然厉声预警,“他们在与锚点同步!”
“不惜代价,打断他们!”队长眼中寒光暴涨,他不再试图维持大范围的缓流领域,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化作一道凝实如铅的时光枷锁,狠狠罩向林默和林晓!同时,抹除者也放弃了精准点杀,双手挥舞,洒出一片密集的抹除微光,如同死亡之网!
内外夹击,避无可避!
“晓晓!就是现在!全力输出!”林默嘶声大喊,自己也放弃了所有防御和干扰,将全部的精神力和引动的锚点能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凹槽之中!
林晓同样如此,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抽空了,但她死死咬着牙,将最后的力量连同对哥哥的信任,一起推了出去!
在时光枷锁和抹除之网即将触及他们的前一个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大而古老的震动,从钟楼最深处的机芯,如同沉睡了百年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
铛——!!!!!!!!!
洪亮的钟声,不再是幻听,而是真实无比地,从钟楼顶端的巨钟里传了出来,声震四野,穿透了时空的回响,回荡在整个旧城区的上空!
核心圆盘上的符文瞬间亮如白昼,然后所有的光芒猛地收缩,稳定成一个柔和而持续的光源。
一道无形无质,却能让所有感知敏锐者清晰察觉的、稳定的时空波纹,以钟楼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抚平了范围内所有紊乱的时空褶皱。
那道凝实的时光枷锁在接触到这股稳定波纹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寸寸碎裂!
那片密集的抹除之网,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微光纷纷湮灭,无法越雷池半步!
队长和抹除者被这股强大的稳定力量推得踉跄后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持罗盘的队员看着手中疯狂乱转最终趋于平静的仪器,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锚点已激活……坐标信号受到强烈屏蔽……干扰率百分之九十二……”
“撤!”队长死死盯了几乎脱力、靠在一起勉强站立的林默和林晓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但最终还是果断下令。三道身影迅速融入尚未完全平息的时空残影中,消失不见。
楼下激烈的战斗声也戛然而止。
机芯室内,只剩下古老齿轮平稳运转的嗡鸣,以及那仍在空气中微微震荡的、洪亮钟声的余韵。
林默松开凹槽,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栽倒,被同样虚弱的林晓赶紧扶住。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更加紧密的羁绊。
成功了。
第一个锚点,在他们的协同奋战下,终于被激活了。
林默感受着身上那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连接感”,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暂时的安全,到手了。
但看着窗外那片被钟声唤醒、逐渐亮起的城市,他知道,寻找下一个“锚点”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