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一片死寂。
风声、呼吸声、心跳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少年给彻底震慑住了,思维仿佛被冻结,灵魂都在战栗。
无论是那早已被杀得肝胆俱裂的狄族残兵,他们握着弯刀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刀锋上倒映出的那道身影,成了他们此生再也无法磨灭的梦魇。
这些以凶残嗜血着称的草原狼,此刻却温顺得如同见了神龙的绵羊,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还是那劫后余生、却依旧心有余悸的狂风营将士,他们拄着长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那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
他们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从最初的质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此刻,只剩下了近乎于膜拜的狂热。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道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的挺拔身影之上。
那身影并不算如何魁梧,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天空,脚下是三具蛟龙境强者的尸骸,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狄族尸体,他一个人,便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被两种截然相反却又诡异交融的情绪填满——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无尽恐惧,与……发自灵魂深处的绝对敬畏。
“咕噜……”
罗炎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竟显得无比清晰。
他死死地盯着那如同两条破麻袋般躺在地上的蛟龙境强者尸体,那可是黑市成名已久的顶尖杀手,每一个都足以让他和刘山河拼尽全力去应对。
可现在,他们就这么死了,一个被洞穿了心脏,一个被捏碎了喉咙,死状凄惨无比。
罗炎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所有引以为傲的战术、兵法、谋略,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苍白可笑的废纸。
他本以为,自己与大哥刘山河拼死断后,以重伤之躯,联手迎战四位同阶强者。
再加上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悍不畏死的五千狂风营将士,以血肉为城墙,以意志为刀锋。
今日必将是一场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九死一生的旷世血战。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与这黑铁山共存亡的准备。
却万万没有想到。
这场在他看来足以将整个黑铁山都彻底打崩、将双方所有人都埋葬于此的巅峰对决。
竟是在那个少年如同天神下凡、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实力面前。
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荒诞滑稽。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真正地发挥出自己身为掌兵使的全部力量,那些准备好的后手、那些预备的战阵,都还未曾启动。
战斗。
便已然结束了。
“这……这就结束了?”
他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带着无尽茫然与恍惚的声音,喃喃自语,仿佛在询问自己,又仿佛在询问这个颠覆了他认知世界的神明。
一旁的刘山河,这位身经百战、心志坚如磐石的老将,也是满脸无法掩饰的苦笑,那笑容里混杂着七分庆幸、两分震撼与一分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早已伤痕累累、深可见骨的身体,每一道伤口都在火辣辣地刺痛着他的神经,提醒他之前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再抬头看看那依旧战意冲霄、气息悠长,甚至连黑色衣角都未曾有半分褶皱与血迹的少年。
这种极致的反差,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为前辈强者的骄傲之上。
那颗本就早已被震撼得有些麻木的心,此刻再次被一股名为挫败感的洪流所彻底淹没、填满。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不,这哪里是后浪推前浪,这分明是天河倒灌,将我们这些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他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感慨与自嘲的叹息。
而也就在此时,那唯一幸存的黑市长老,终于从那地狱般的景象中挣脱出来。
他亲眼看到那两位实力与自己仅在伯仲之间、平日里一同谈笑风生的顶尖强者。
竟是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一个接一个地,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虐杀、陨落。
那惨死的画面,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名为“侥幸”的烛火,也终于被名为“死亡”的冰冷狂风吹熄,被无尽的恐惧所彻底取代。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的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尊严与理智。
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施展出了压箱底的血遁秘法,整个身体瞬间便要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流光。
朝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林之中,疯狂逃窜。
他要逃,他必须逃出去,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原原本本地上报给主上。
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他是一个怪物,一个恶魔。
他绝对是他们黑市自创立以来,数百年的黑暗历史之中,所遇到的最为恐怖、最为无法理解的……敌人。
然而。
迎接他的,不是自由的曙光,而是楚绝那充满了无尽冰冷与嘲弄的……讥讽。
“现在才想走?”
“经过我同意了吗?”
“吼!”
楚绝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吼声并非通过声带,而是源自他体内那股沸腾如岩浆的滔天煞气。
他身形未动,依旧稳稳立于原地。
但他身上那股早已攀升到了极致、几欲撕裂苍穹的恐怖气势,却是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爆发。
他背后那头早已凝如实质、仿佛从远古洪荒中走出的狰狞凶兽虚影,猛然睁开了血色的双瞳,仰天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一股足以将天地都为之禁锢、令空间都为之凝固的恐怖威压,化作无形的领域,瞬间便将那早已亡魂皆冒、拼命催动血遁秘法的黑市长老。
彻底锁定。
那黑市长老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从急速飞驰的快船上,一头栽进了一片粘稠无比、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
空气变得如同水银般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刀片,每一寸移动都需耗尽全身力气。
他那本该是快若闪电、瞬息千米的速度,竟是在这一瞬间,变得比蜗牛爬行还要迟缓无比。
他带着满脸的骇然与绝望,艰难地扭过头去。
看到的。
是那道骑乘着沐浴在血焰之中的神驹,手持着仿佛在渴望鲜血的狰狞大戟,周身煞气缭绕,双眸冰冷无情,如同自九幽地狱之中踏出的……无上杀神。
正以一种完全超越了他理解范畴、撕裂了他认知极限的恐怖速度。
朝着他疯狂地追杀而来。
“不!”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混杂着无尽悔恨与恐惧的凄厉咆哮。
然而。
一切都是徒劳的。
噗嗤!
一道冰冷的血线划过夜空,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一颗充满了不甘、恐惧与绝望的头颅,带着喷涌的血泉,高高地冲天而起。
至此。
来犯之敌。
四大蛟龙境强者。
尽数伏诛。
战场之上,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但这一次,寂静之中多了一丝名为“崇拜”的炽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道从容收戟,手持着那还在不断滴淌着滚烫鲜血的狰狞大戟,缓缓自空中落下的……少年身影之上。
目光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与狂热。
楚绝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大苍戟,锋锐的戟尖在月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他遥遥地指向了那早已斗志全无、彻底崩溃、甚至有不少人已经瘫软在地的……狄族残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血煞营!”
“听我号令!”
“杀!”
“一个不留!”
“吼!”
短暂的沉寂之后,山呼海啸般的咆哮,自狂风营每一个将士的胸膛中爆发而出,那吼声中蕴含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蕴含着对强者的无限崇敬,更蕴含着被压抑许久的滔天杀意。
一场毫无悬念的、一边倒的……屠杀。
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