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家充斥着咖啡苦涩和心碎气息的咖啡馆,苏念安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滴下泪来,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单薄的旗袍,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
她该去哪里?
回沈公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那里曾经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港湾,有温暖的软垫,可口的食物,还有……他。
可如今,那份温暖却像淬了毒的蜜糖,回想起来只剩下刺痛。
沈老夫人尖刻的话语犹在耳边:“我们沈家的少奶奶,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
“你不过是他闲暇时逗弄的一只雀儿!”
还有街角那一幕——柳如烟亲昵地挽着沈清和的手臂,而他,没有推开。
是啊,她算什么?一个异世之魂?一只侥幸修成人形的狐狸精,无依无靠,来历不明。
之前能以小狐狸的身份理所当然地接受沈清和的喂养,后来能以“苏念安”的身份住进沈公馆,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亲密与承诺。
可现在,承诺似乎成了笑话,亲密也变得可疑。
再回去,以什么身份?一个被“正主”找上门来,即将被扫地出门的“雀儿”吗?她苏念安还没那么不识趣,也没那么……不要尊严。
“呵……”她自嘲地笑了笑,喉咙干涩发紧。原来离开了沈清和,她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无处可去。
作为小狐狸时,她还能在沈公馆的庭院里撒欢,在书房的软垫上打盹。
可现在,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需要安身立命之所,需要……一个家。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座繁华的都市,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如此冷漠和空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只有她,像一抹孤魂,飘荡在街头。
雨点,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发抖。
【滴!检测到宿主体温下降,情绪持续低迷!建议立刻寻找避雨处!宿主,别emo了!万一感冒了,沈清和那家伙……呸!我是说,感冒了多不划算!(;′д`)ゞ】
系统还在试图活跃气氛,但苏念安置若罔闻。
她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任凭雨水模糊视线。也许,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她身边响起,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裙摆。
一辆熟悉的、造型粗犷的吉普车停在她旁边,车窗摇下,露出霍野那张写满惊愕和担忧的大脸。
“苏……苏小姐?!”霍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在这儿淋雨干嘛?!老沈呢?!他死哪儿去了?!”
他刚才开车路过,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那背影孤单得让他心里一抽。
靠近一看,果然是苏念安!而且状态明显不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整个人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苏念安抬起头,茫然地看了霍野一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霍少帅……好巧。”
巧个屁!霍野心里骂了一句,看她这副样子,又想起前几天在沈公馆看到的那一幕,一个荒谬又让他火冒三丈的念头窜了出来——难道是老沈那个王八蛋欺负她了?!
“上车!”霍野二话不说,推开车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念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随便走走。”
“走什么走!这大雨天的!你看你都湿透了!”
霍野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了,直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然后半推半扶地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江湖人特有的雷厉风行。
苏念安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有点懵,等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温暖的车里。
霍野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打开暖气,然后才侧过头,皱着浓眉打量她:“怎么回事?跟老沈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苏念安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她偏过头,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低声道:“没有……不关他的事。”
“放屁!”霍野根本不信,“不关他的事你能成这样?当老子是傻子?是不是他那个势利眼老娘去找你了?还是……还是因为柳家那个小姐?”
他试探着问,心里有点发虚,毕竟他也算是“知情不报”之一(虽然他之前也没完全确定)。
苏念安沉默着,算是默认。
霍野一拳捶在方向盘上,骂了句脏话:“妈的!老子就知道!老沈那个混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苏小姐你别怕!有老子在!我这就带你去找他算账!”
他说着就要调转车头往沈公馆方向开。
“不要!”苏念安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哀求,“霍少帅,求你了,别去……我不想回去。”
她的手冰凉,微微颤抖。
霍野感受着她指尖的凉意和话语里的绝望,心头一软,那股想要去找沈清和干架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心疼,还有一丝……隐秘的,不该有的庆幸?
他稳了稳心神,放柔了声音:“行行行,不去不去!那你总得有个地方去吧?这大雨天的,你不能一直在街上晃悠。”
苏念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我不知道。”
看着她这副无家可归的模样,霍野心里那点酸涩和暗恋未果的郁闷,瞬间被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覆盖。
管他妈的沈清和!管他妈的柳如烟!现在,是他霍野先找到了她!
“不知道就别想了!”霍野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先去老子那儿!堂口后面有间干净的客房,你先住下!其他的,等雨停了再说!”
“这……这不太方便吧?”苏念安有些犹豫。霍野的堂口,那可是帮派聚集地,她一个女子……
“有什么不方便的!”霍野瞪眼,“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谁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崩了他!你放心,那间客房独立清净,没人敢打扰你!”
见他态度坚决,而且自己确实无处可去,苏念安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麻烦霍少帅了。”
“麻烦什么!跟我还客气!”霍野见她答应,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一脚油门,吉普车在雨幕中朝着堂口方向疾驰而去。
透过后视镜,他看着身边蜷缩在宽大军装里、显得格外娇小脆弱的苏念安,心里暗暗发誓:
沈清和不要,他要!就算她现在心里还装着那家伙,他霍野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于是,失恋(?)无处可去的狐妖苏念安,阴差阳错之下,被她的“头号备胎”(自封)霍少帅,捡回了自己的“流浪者”收容所——青龙帮堂口。
而此刻,刚刚摆脱柳如烟纠缠、心急火燎赶回沈公馆的沈清和,面对的,却是一座空荡荡的宅邸,以及佣人战战兢兢的汇报:“苏小姐……被老夫人请出去后,就、就没回来……”
沈清和的脸色,瞬间阴沉得比窗外的天空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