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灵宫地道的石阶沁着阴寒水汽，火把光影在苔壁上摇曳如鬼魅。黎童骨甲覆手按在完颜雪未愈的左肩，内力如暖流注入：“秦桧既知地道，必有埋伏。”话音未落，脚下青砖“咔哒”轻响！ “退！”黎童揽住完颜雪暴退三丈。方才立足处翻板骤开，三排淬毒蒺藜尖刺破土而出，寒光映着绿锈——分明喂了岭南“腐骨青”！
“连环翻板配破甲锥。”完颜雪剑尖挑起块碎石掷向前路。碎石触及三丈外砖缝时，两侧石壁轰然洞开，十二具青铜劲弩齐发！弩箭去势竟在空中交击变向，罩死所有闪避角度！ “破箭式！”黎童旋身如陀螺，骨甲护臂化作灰影翻飞。叮当乱响中弩箭尽数弹飞，最深一支扎透臂甲犀皮衬，被他反手拔下掷入机关枢钮。齿轮哀鸣，箭孔缓缓闭合。 通道重归死寂。黎童忽觉掌心微湿——完颜雪肩伤在运劲中崩裂，血透鲛绡。
他撕下骨甲衬里天蚕布包扎，动作快如电光，指尖在她锁骨伤处流连一瞬：“忍片刻。” 火把忽明忽暗。前方石室豁然开朗，九尊持戈铜人环立如林。铜人足下青砖刻满北斗七星，天枢位躺着具禁军尸首，心口插着半截断戈。
“九宫铜人阵。”完颜雪凝目细察，“踏错星位则触发机关，须以禹步破之。” 黎童熔金瞳扫过铜人关节锈痕：“锈色深浅不一，最后三尊是新铸替代品。”话音未落，九尊铜人突化残影掠至！戈锋破空尖啸竟分九音，高低错落扰人神智！ 完颜雪剑划圆弧：“商音归位！”凰翎剑点在首尊铜人戈刃七寸，金铁交鸣声恰是宫调。铜人动作微滞，黎童已如鬼魅切入阵眼，骨拳轰向新铸铜人膝后机括！ “铛！”铜膝凹陷！那铜人竟不退反进，胸腔“咔”地裂开，喷出大股惨绿毒雾！雾中隐见牛毛细针——正是曾伤赵构的透骨毒针！
“小心肺经！”黎童旋身护住完颜雪，后背硬扛毒针。骨甲鳞片叮当骤响，三根毒针卡在甲缝滋滋冒烟。毒雾触体刹那，他周身腾起白蒙蒙寒气——冰魄归墟劲竟将毒雾凝成霜粉簌簌落下！ 完颜雪趁机剑刺铜人双目。剑尖贯入瞬间，铜颅内机簧炸响！她急抽剑后撤，剑身已裹满粘稠黑油。 “是石脂水！”黎童厉喝劈掌，掌风震飞火把。烈焰轰然爆燃，铜人化作九团火球！热浪翻涌中，完颜雪忽被拉入冰冷怀抱。黎童骨甲覆体替她挡下飞溅的铜汁，背甲烙出点点红痕。 火光映亮石室深处。秦桧紫袍身影立在丈高铜门前，门环是狰狞睚眦头。他掌心托着鎏金狼角玉玺，玺底压着张硝制人皮——分明是垂拱殿那假赵构的面容！
“黎壮士请看。”秦桧轻笑揭下人皮，露出底下黄绫血字： “金主敕令：得玺者封宋王” 玉玺突绽血光！铜门睚眦目珠转动，厚重门扉隆隆开启。门内幽光浮动，竟堆满靖康年掠走的礼器：编钟凝着血垢，青铜鼎盛着骨灰，最刺目的是条玄铁链锁着的五爪龙袍——正是徽宗被掳时服制！ “此乃二圣北狩衣冠冢。”秦桧抚过龙袍领口金狼绣纹，“四太子许诺，老夫若献玺归金，可迎还韦太后凤驾...” 完颜雪剑尖微颤：“你可知太后去年冬已薨于五国城？” 秦桧如遭雷击：“不...四太子亲口...” “他骗你。”黎童声音冰寒，“金国密档记载，太后绝食殉节那日，完颜宗弼正在帐中宴饮。”
紫袍猛地一晃。秦桧攥紧玉玺嘶吼：“那便玉石俱焚！”玉玺狠砸向龙袍心口金狼绣——那竟是机关枢纽！ 轰隆！铜门顶千斤闸直坠而下！地面青砖翻涌如浪，七十二根精钢地刺破土而出！刺尖蓝芒流动，分明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精”！ 黎童暴喝掷出断戈！戈杆卡住下坠闸门半息！完颜雪旋身甩剑，凰翎剑化作金虹贯穿秦桧右腕！玉玺脱手飞向地刺阵！ 电光石火间，黎童骨甲猛踏地面，身形如怒矢追玺。千斤闸擦着他背甲轰然落地，火星溅满甬道！几乎同时，他指尖触及玉玺蟠龙钮——
“童哥！”完颜雪惊见三根地刺突从黎童落脚处暴起！直贯胸腹！ 黎童半空拧身，左掌拍向侧壁借力。地刺擦着骨甲刮出刺耳锐响，右侧地刺却已及喉！完颜雪金簪脱手如电，簪尖精准点偏刺尖！黎童趁势捞住玉玺翻滚落地，落脚处地刺“咔咔”缩回。 劫后余生的寂静中，黎童忽然闷哼。玉玺不知何时割破他掌心，鲜血浸入玺身蟠龙。那龙睛忽泛赤光，玺底八个虫鸟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竟渗出金芒！ 幽暗墙角传来秦桧的惨笑：“原来...玉玺认的是真龙血...” 黎童急扑至墙角。
秦桧心口插着半截青铜戈——竟是方才混乱中自戕！紫袍下露出黄绫一角，血字在火把下森然： “地道尽处有先帝遗诏...事关岳...” 遗字被心血浸透，再难辨认。黎童翻开秦桧尸身，后颈赫然烙着狼头刺青，中心处一点朱砂小痣——与垂拱殿假赵构烙印如出一辙！ “是金国死士的‘狼噬印’。”完颜雪剑尖挑破烙印，露出皮下机关铜片，“他们自幼锁骨藏毒，任务失败即自绝。” 黎童忽将染血玉玺按进完颜雪掌心：“抱着它。”他撕开秦桧领口，骨甲食指蘸血，在尸背快速描画。血迹竟显出一幅微缩汴梁水道图！朱雀门处标着朱砂叉，旁注小楷“风波”！ “风波亭...”完颜雪骤然抬头，“岳帅十二道金牌赴死之地！” 地道深处突传金铁交击声！岳飞厉喝如雷贯耳：“逆贼休走！” 两人疾掠至地宫尽头。
但见百丈寒潭横亘眼前，潭中九根蟠龙柱耸立。岳飞沥泉枪正与黑影双刃交击，那刀法诡谲如鬼——赫然是秦桧贴身暗卫“双生鬼刃”徐氏兄弟！而潭心石台上，玄铁匣洞开，匣中空无一物！ “遗诏被夺！”岳飞枪化游龙逼退双刃，“秦桧方才开启此匣，徐大夺诏遁入水洞！” 话音未落，徐二双刃交叉锁向岳飞咽喉！刀路封死所有退路，正是塞外“断头台”杀招！
“元帅低头！”黎童暴喝掷出玉玺！金印挟风雷之势贯向徐二后心！徐二急旋刀格挡，“铛”地爆鸣震得他虎口迸裂！岳飞趁势枪出如电，沥泉枪尖透颈而过！ “哥...报仇...”徐二濒死嘶吼戛然而止。寒潭对岸岩壁水洞深处，隐约传来船只破浪声。 黎童凝视潭心石台。玄铁匣底残留半片黄绫，上有徽宗瘦金体血书： “朕愧对天下...鹏举赤心...可托江山...” 残绫旁落着枚青铜虎符——符身刻“神武后军”，正是岳飞遭夺兵权时上交的调兵信物！ 岳飞拾起虎符的手青筋暴突：“陛下...” 寒潭忽起旋涡！九根蟠龙柱隆隆下沉，潭水汹涌灌入地裂！完颜雪怀中玉玺骤放红光，玺底八字金芒流转变作箭头，直指徐大遁走的水洞！
“追！”黎童斩断潭边铁索舟。三人跃舟瞬间，寒潭彻底塌陷，巨浪吞没地宫。扁舟冲入水洞暗河时，黎童忽觉掌心剧痛——虎符边缘竟弹出枚牛毛细针，伤口乌黑蔓延！ 完颜雪撕衣勒住他腕脉：“针淬了混金毒！”却见黎童熔金瞳寒光流转，臂上黑线在冰魄劲下寸寸倒退，凝成血珠滴落寒潭。 扁舟在暗河中疾驰如箭，水声轰鸣撞得耳膜生疼。岳飞沥泉枪挑着徐二头颅立在船首，血珠随湍流滚落河面。黎童撕下衣襟裹住腕间毒伤，冰魄劲过处，乌黑血线凝成紫痂。 “混金毒遇水则化氯气。”完颜雪将瀚海玉髓按在他伤口，蓝芒流转间，一缕刺鼻黄烟从痂下嗤嗤逸出，“幸好逼毒及时。” 黎童目光却凝在岳飞背影。
元帅握虎符的指节青白，玄铁符身在暗河中泛着幽光——符脊处三道新磨的刮痕，与秦桧地宫留下的拓本严丝合缝！ “元帅。”黎童声音穿透水啸，“虎符脊上刮痕...” 岳飞骤然转身，沥泉枪尖微颤。火光映亮符身凹槽——那三道痕恰是开启某物的密钥！他猛地抠向刮痕，虎符“咔哒”裂成两半，露出中空内胆。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纱滑落，纱上血字在玉髓蓝光下森然： “朕知卿冤。风波亭下，先帝衣冠冢第三棺，藏诛桧铁证。四月初七，金使渡江...” 落款处盖着半枚胭脂印——正是韦太后殉节前咬破指尖所留！
“四月初七...不就是三日后？”完颜雪失声。黎童熔金瞳急扫素纱，忽见血字“金”字旁有针孔大的墨点——竟是密写药水遇光显影的标记！ “是叠书！”他夺过玉髓贴纱细照。蓝光穿透素纱，显出另一列小楷： “完颜宗弼未死，化名张宪亲兵赵忠，混入朱仙镇大营！” 恰在此时，前方水道豁然开阔。十丈高的水闸截断河道，闸顶绞盘旁黑影闪动——正是断腕的徐大！他独臂挥刀猛砍闸索！ “他要放闸！”岳飞沥泉枪脱手如龙！枪尖贯入徐大左肩，将其钉在石壁！徐大狞笑挥刀斩断最后一根皮索，千斤闸门轰然砸落！
“抱桅！”黎童暴喝揽住完颜雪。扁舟被闸门激流撞得倒竖，两人随断桅抛向闸口漩涡！混乱中黎童骨甲猛插闸缝，右臂硬扛千斤坠力，闸门下坠之势骤缓半息！完颜雪趁机甩出腰间金铃索，索头玉铃精准卡进闸顶齿轮！ “咔...嘣！”齿轮崩裂声刺耳。闸门悬在黎童头顶三寸，冰寒铁锈簌簌落满骨甲。 徐大狂笑震落岩灰：“岳飞！且看你如何逃...”话音戛然而止。岳飞不知何时已攀上闸顶，染血手掌扼住他喉咙：“赵忠何在？” 徐大独目突绽凶光，猛地咬碎后槽牙！黑血喷溅刹那，黎童骨指如电抠进他下颌关节：“想服毒？”五指发力卸脱颌骨！徐大喉间“嗬嗬”作响，眼睁睁看着黎童从自己齿缝剔出颗蜡丸。 蜡丸捏碎，掉出半枚青铜钥匙，上刻“甲字七”。
岳飞瞳孔骤缩：“甲字号棺钥...风波亭停尸房的规矩！” 暗河深处突传金铁交鸣！一艘铁皮舟破浪而来，船头金狼旗猎猎作响。完颜宗弼玄铁重甲立于舟首，手中巨弓拉如满月，箭簇直指岳飞后心！ “小心淬毒箭！”完颜雪惊叱。金箭已离弦！黎童抓起半截桅杆掷向箭矢，木杆却在触箭瞬间燃成火球——箭镞竟裹着白磷！ 烈焰吞噬视线。完颜宗弼第二箭接踵而至，直射黎童面门！黎童急仰身避箭，头顶千斤闸失去支撑轰然坠下！
“童哥！”完颜雪合身扑上，鲛绡袖扬出最后七枚金针。针尖撞偏闸门半尺，铁闸擦着她脊背砸入寒潭，激浪将三人拍进汹涌暗流！ 刺骨冰寒中，黎童死死攥住完颜雪手腕。混乱间忽觉怀中一空——那枚甲字七钥匙竟被激流卷走！ 完颜宗弼的狂笑在水面回荡：“铁证永沉暗河吧！”铁皮舟调头疾驰，金狼旗没入黑暗。 岳飞从漩涡中挣出，沥泉枪挑起随波沉浮的素纱血诏。纱上“赵忠”二字被水浸得模糊，唯剩“忠”字一点朱砂刺目如血。
“朱仙大营...”元帅望向暗河尽头的微光，那是通向朱仙镇地下的水道，“传令张宪，全军戒严！” 三日后辰时，朱仙镇帅帐。张宪奉上虎符时，符脊刮痕沾着新鲜血渍。 “末将清查亲兵营，赵忠今晨暴毙。”他剑眉深锁，“尸身无伤，唯咽喉有针孔...” 帐外忽起骚动。杨再兴血染征袍闯入：“金军前锋已渡汴水！打着...打着岳字旗！” 众人急奔辕门。
但见对岸沙尘蔽日，“精忠岳飞”大旗下，玄甲骑兵如黑云压境。阵前白马银枪的将领掀开面甲，疤痕纵横的脸上，完颜宗弼的金瞳如恶狼燃火： “岳元帅！本王借你大旗一用——” 他猛挥银枪，金军阵中推出数百宋民！男女老幼被铁链锁作一排，刀斧手森然环伺。哭嚎声顺风传来，辕门将士目眦欲裂！ 岳飞沥泉枪攥得咯咯作响，虎符在他掌心烙出深痕。黎童熔金竖瞳扫过金军阵前某处，忽对完颜雪低语： “瞧见那面黑龙令旗么？旗杆第三节是空心的。” 完颜雪凝目细看，旗杆第三节果然有道细缝：“里面是...” “徐大死前咬碎的蜡丸里，还有半张硝制人皮。”黎童声音寒如冰铁，“上面画着岳帅的朱仙镇布防图。”
他缓缓抽出骨甲衬里的薄刃：“我去取旗。若半刻未归...”目光掠过她染血的左肩，“带岳帅走水路。” 完颜雪忽抓住他腕甲裂痕：“同去。”鲛绡袖中滑出根金丝——正是那日缠住闸门的金铃索，“你的命，我还没还清。” 残阳如血，映着两人交握的手。金丝索在指间绷如弓弦，索头玉铃映着黎童熔金瞳中的火海。 辕门外，完颜宗弼的狂笑撕裂暮色：“岳鹏举！一炷香后，本王先杀老弱，再屠你满营！” 风卷起黑龙旗，旗杆接缝处寒光一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