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凄厉的骨哨声穿透数十丈冰雪壁垒,如同恶鬼的尖啸,震得崖顶众人气血翻腾。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哨音,那堵埋葬了数百清军的庞大冰雪坟茔,竟开始剧烈震动!积雪簌簌滑落,巨大的冰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
“那魔头…没死?!”赵大牛骇然失色,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沐林雪脸色凝重如铁,肩头伤口渗出的黑气愈发浓郁,寒毒血邪失去冰髓压制,正疯狂侵蚀她的心脉,带来阵阵刺骨寒意和眩晕。但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震动最剧烈的区域下方——一处被巨大冰岩半掩的狭长冰隙!那是唯一的解释!
“雪崩之下,必有空洞!多铎定是藏身其中!”她语速极快,带着统帅的决断,“他在用邪术引动哨音震荡雪层,想引发二次崩塌,活埋我们!”
话音未落! 轰隆! 冰雪壁垒靠近崖顶的一侧轰然塌陷!一道裹着紫貂碎屑、浑身浴血的狰狞身影,如同破冰而出的凶兽,伴随着漫天雪雾碎石,冲天而起!正是多铎!他虽狼狈,玄黑蟒袍破裂,发辫散乱,但手中那柄暗红如血的血螭刀,却邪光更盛!刀柄末端的黑宝石幽光流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咳咳…沐林雪!虚尘!本王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铎落在崖顶边缘,独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残忍杀意。他被雪崩卷入,虽仗着绝世武功和血螭刀护体侥幸未死,却也内腑震荡,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份耻辱,只能用鲜血洗刷!
“放箭!”他厉声咆哮,声音带着内伤的嘶哑。
咻咻咻! 崖下仅存的弓箭手不顾伤亡,再次射出箭雨,这一次更加密集,压制崖顶。同时,多铎本人如同嗜血狂狮,身随刀走,化作一道暗红血影,撕裂风雪,直扑沐林雪!血螭刀划出一道妖异的弧光,刀未至,那冻绝骨髓、侵蚀心神的邪异刀意已先一步袭来!
沐林雪只觉眼前幻象丛生,无数死于清兵屠刀下的冤魂在耳边凄厉哭嚎,体内寒毒血邪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般疯狂反噬!她闷哼一声,强提残存内力,精铁弯刀勉强格挡!
铛! 一股难以想象的阴寒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沐林雪只觉半边身子瞬间麻木,如同被万载寒冰冻僵!弯刀险些脱手,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急退,喉头一甜,鲜血喷出!肩头的伤口在刀意冲击下彻底崩裂,黑气狂涌!
“元帅!”赵大牛、孙老蔫目眦欲裂,不顾箭雨扑上相救,却被多铎反手一刀逼退,刀风凛冽,割得脸颊生疼!
就在沐林雪即将被血螭刀追魂夺命的刹那!
“吼——!”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与暴戾的龙吟虎啸,如同惊雷炸响!虚尘动了!
多铎的骨哨与刀意,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将他体内勉强压制的龙煞戾气彻底引爆!赤金色的光芒瞬间淹没了他眼中的佛光,皮肤下如同有岩浆流淌,散发出恐怖的高温!降龙木刀嗡鸣欲裂,刀身隐现金红龙纹!
他不再抵抗,反而将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尽数释放!身形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红流光,后发先至,降龙木刀带着撕裂虚空的厉啸,狠狠斩向血螭刀的七寸(刀身与刀柄连接处)!
金刚不坏体·龙煞焚天·韦陀断魔!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如同九天惊雷在崖顶炸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卷起漫天积雪碎石!
虚尘口喷鲜血,周身金红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降龙木刀脱手飞出,虎口崩裂深可见骨。多铎同样踉跄后退数步,血螭刀发出凄厉的嗡鸣,刀柄那颗黑宝石幽光剧烈闪烁,竟“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阴寒邪力反噬,让他脸色瞬间煞白!
这一记玉石俱焚的对拼,竟是两败俱伤!虚尘以彻底引爆龙煞戾气为代价,重创了血螭刀的邪异之源!
“呃啊…妖僧!”多铎又惊又怒,死死盯着刀柄的裂缝,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痛惜与难以置信。血螭刀是他倚仗的魔兵,竟被这疯僧毁了灵核!
虚尘摔倒在地,赤金色的狂暴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极度萎靡和虚弱的本质。强行催发龙煞,如同点燃自身精血,此刻油尽灯枯,意识模糊。降龙木刀掉落在他手边,刀身光泽黯淡。
“杀…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多铎彻底疯狂,不顾伤势,再次挥刀冲向离他最近的沐林雪!他要亲手扼杀一切威胁!
此时沐林雪刚从刀意冲击中勉强缓过一口气,见多铎扑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看到了虚尘的惨状,看到了血螭刀宝石的裂痕,更看到了多铎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大牛!火折!所有人!”沐林雪嘶声厉喝,声音穿透风雪!
赵大牛虽不明所以,但对元帅的命令有着盲目的信任,立刻将怀中所有引火之物——火折、火绒包奋力掷向沐林雪!其余还能动的战士,也将身上携带的、甚至从死尸上搜刮来的引火物,不顾一切地扔向沐林雪的方向!
沐林雪身形不退反进,竟迎着多铎的血螭刀冲去!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她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猛地向左后方诡异地一旋!血螭刀带着刺骨寒意,擦着她肋下的玄铁鳞甲掠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同时,她右手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赵大牛掷来的一个火折和一个浸满松油的布包!
“玄鸟三啼·第一啼!”沐林雪清叱,声音带着凛冽杀意!她竟将手中的火折和油布包,狠狠砸向崖顶边缘一处堆积着大量枯黄苔藓和地衣的冰岩缝隙!
噗! 火光骤然爆燃!干燥的苔藓地衣遇火即着,瞬间化作一团炽烈火球!
这火焰本身对多铎毫无威胁,但骤然腾起的火光和浓烟,却极大地干扰了他的视线和感知!
“第二啼!”沐林雪动作不停,如同穿花蝴蝶,身形再次急转,避开多铎愤怒的回劈,双手连抓,将空中飞来的引火物再次接住,奋力掷向另一处靠近冰壁的、结满厚厚松脂的古树残根!
轰! 又一处烈焰升腾!浓烟滚滚!
崖顶的光影瞬间变得混乱!火焰、浓烟、飞舞的雪沫交织!多铎视线受阻,血螭刀的邪异刀意也被这混乱的阳火气息干扰!
就在这时! “第三啼!杀!”沐林雪的声音如同索命梵音,从多铎侧后方的浓烟中传出!
多铎猛地转身挥刀!刀锋却斩了个空!沐林雪早已不在原地! 虚影!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杀招,不在沐林雪! 一道沉寂已久的、虚弱却无比坚定的身影,在浓烟与火光的掩护下,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金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多铎因转身而暴露的后心要害!是虚尘!
他不知何时挣扎着拾起了降龙木刀!眼中再无狂暴戾气,只剩下一种看破生死、为护道而战的纯粹佛光!他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源自易筋经本源的力量,摒弃了所有龙煞之力,将全部心神、全部生命力,凝聚于这返璞归真的一刀!
易筋经·菩提心灯·斩业非斩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大慈悲与大决绝意志的黯淡刀光,如同古佛拈花,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仿佛蕴含着斩断一切业障因果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刺向多铎后心命门!
多铎身为绝顶高手,在刀锋及体的瞬间终于察觉!亡魂大冒!他怪叫一声,身体违背常理地向左强行扭转!同时血螭刀反手向后格挡!
嗤啦! 黯淡的刀光未能刺入后心,却狠狠划过他右肩胛骨!玄黑色的蟒袍如同纸糊般撕裂!一道深可见骨、血肉翻卷的伤口瞬间迸现!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啊——!”多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这不仅仅是肉体的剧痛,那刀光中蕴含的纯正佛门破邪之力,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他被血螭刀邪气浸染多年的经脉!他踉跄前扑,紫貂大氅甩飞出去! “保护王爷!!”崖下方传来巴图鲁等亲卫撕心裂肺的咆哮!幸存的清军如同疯狗般向上攀爬!
虚尘一刀斩出,如同耗尽了所有生机,身体晃了晃,软软向后倒去。降龙木刀脱手,当啷一声落在冰面上。
“大师!”沐林雪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在虚尘倒地前死死抱住了他。怀中身躯滚烫如火,却又不断痉挛,口鼻中溢出带着黑气的血沫,气若游丝。强行催动本源施展这搏命一刀,代价惨重无比。
“走…”虚尘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目光涣散地看着沐林雪肩头越发浓郁的黑气,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担忧。
沐林雪心如刀绞。多铎重伤,清军大乱,这本是他们突围的最佳时机!但虚尘重伤垂危,自己寒毒猛烈反噬,残余的战士也个个带伤筋疲力尽,如何走?往哪里走?
“给本王…杀了他们!碎尸万段!”多铎被忠心耿耿的巴图鲁拼死抢下,扶到崖边一角,他捂着肩胛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狰狞如厉鬼,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残余清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巴图鲁的指挥下,不顾伤亡,再次向崖顶残存的十几人发动了疯狂的进攻!箭雨、飞爪、刀锋,交织成死亡之网!
“结圆阵!护住元帅和大和尚!”赵大牛双目赤红,捡起虚尘掉落的降龙木刀,与孙老蔫等仅存的七八名战士背靠背,将沐林雪和虚尘死死护在中心。他们如同怒海中的礁石,在清军潮水般的攻势下,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沐林雪抱着气息奄奄的虚尘,看着身边战士一个个倒下,心如刀割,一股绝望之感弥漫心头。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巨响,陡然从鬼见愁雪岭深处、那被冰川覆盖的万丈绝壁之下传来!这一次,绝非多铎的哨音引发!这声音,低沉、厚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带着一种古老而原始的悸动!
整个鬼见愁崖顶都在震颤!冰壁上巨大的冰挂纷纷断裂砸落!正在进攻的清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震得站立不稳,攻势为之一滞!
所有人,包括重伤的多铎和疯狂的巴图鲁,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轰鸣传来的方向——那片被万年玄冰覆盖、从未有人踏足的雪岭绝壁深处!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巨大冰裂声响起!只见那光滑如镜、高达百丈的冰川绝壁之上,赫然裂开了一道数十丈宽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黑色缝隙!如同地狱张开了巨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那深不见底的冰渊裂隙深处,隐隐传来了沉重的、仿佛带着某种节奏的……
哗啦啦…哗啦啦…
是巨大铁链被拖动的金属摩擦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