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浩瀚的意念如潮水般退去,却在裴砚的心湖之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深刻烙印。
万川之海!
那沉睡在地脉最深处的意志,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噗——!”
不远处的药玄,再次咳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他强行吞下一枚闪烁着诡异血光的丹药,原本萎靡下去的气息,竟以一种燃烧生命为代价的方式,疯狂地拔高、暴涨!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颗即将爆炸的星辰,枯瘦的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色纹路,双目赤红如鬼,死死地锁定着裴砚三人。
“毁我大阵……伤我‘神果’……你们……都得死!都得给我化作这片土地的养料!”
药玄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毒到极致的疯狂。他高高举起双手,残存的阵法光芒与他自身暴涨的能量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柄顶天立地的血色巨斧,恐怖的威压让整片山谷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一击,是他的搏命一击!
顾清晏面色凝重,长剑横于胸前,剑意升腾,准备迎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然而,裴砚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能跟他耗!”
裴砚的目光越过癫狂的药玄,望向那山谷深处。虽然那股浩瀚的意志苏醒后便再次沉寂,但他能感觉到,那就像是巨兽翻了个身,下一次……可能就是真正的苏醒!
时间,才是最宝贵的!
与药玄这个已经被逼入绝路的疯狗缠斗,只会浪费逃生的最后机会。
必须立刻、马上,抵达生命泉源所在的核心之地!
可是,前路已被一道看似普通的山壁彻底封死。那山壁之上,还残留着万药枯荣阵最后的光幕壁障,坚不可摧,与山体融为一体,是药玄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强行破开?以药玄此刻的状态,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到时候只会被拖入泥潭。
怎么办?
硬闯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不,连智取都算不上,应该叫……开挂!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却又无比鲜活的故事,如同闪电般划过裴砚的脑海。
一个书生,一面墙,一段仙缘,一门穿墙之术。
《聊斋志异·崂山道士》!
对啊!这不就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吗?讲道理?我裴砚什么时候跟敌人讲过道理!我靠的是文化入侵,是降维打击!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有了!”裴砚眼中精光暴涨,心中狂呼,“系统,别睡了,起来干活!我要说《聊聊斋·崂山道士》——穿墙之术!”
【叮!说书内容切换成功!当前说书:《聊斋志异·崂山道士》选段!】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裴兄?”顾清晏见裴砚神色变幻,不由得有些疑惑。
“扶稳了!”
裴砚来不及过多解释,一手依旧搀扶着虚弱的沈砚秋,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抓住了顾清晏的手臂,将三人紧紧地连在一起。
他目光灼灼,直视着前方那道能量与山石混合的壁障,朗声道:
“话说那崂山之上,有仙人居焉。一书生王七,心向往之,跋涉登临,拜师学道……”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吟唱着某种古老的咒文。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天地至理。
正欲挥下血色巨斧的药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小子……死到临头,疯了?居然在这里讲起了故事?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裴砚双目之中,仿佛有星河流转,他一边说着那古老的故事,一边将自己对于“空间”的理解,对于“虚化”的感悟,毫无保留地融入到了这言语之中!
“……道士授王生穿墙之诀,口诵咒语,而后嘱曰:‘归宜洁持,否则不验。’”
“何为洁持?心无杂念,意无旁骛!何为咒语?非是音节,而是信念!”
裴砚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那山壁的本质,看穿了物质与能量的界限!
“此墙非彼墙,意通则神通!”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山谷中回荡。
“墙者,物质之阻碍也!然天地万物,皆由微尘构成,微尘之间,皆有缝隙!其间缝隙,大可通天彻地!所谓坚不可摧,不过凡人之妄念!”
“心念所至,无坚不摧!道法自然,虚实相生!”
“今日我裴砚,便要学那崂山道士,穿墙而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砚心中那柄无形的惊堂木,带着他此刻全部的信念与神识力量,轰然落下!
“啪!”
言出法随,发动!
嗡——!
奇异到极点的一幕,发生了!
在药玄那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的眼球注视下,裴砚、顾清晏、沈砚秋三人的身体,连带着裴砚怀里的小狐狸苏九璃,竟在原地变得模糊、虚幻了起来!
他们的身形像是被水滴晕开的墨迹,轮廓逐渐淡化,最终化作了三个半透明的影子,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这……这是什么妖术?!”药玄的嘶吼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顾清晏和沈砚秋更是心神剧震。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拉长,那咆哮的药玄,那血色的巨斧,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唯一清晰的,是裴砚手掌传来的温热与力量,像是一个坐标,一个锚点,将他们即将飘散的意识牢牢地固定住。
“走!”
裴砚低喝一声,当先一步,拉着二人,径直朝着那坚实的岩壁与能量光幕……撞了过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碰撞的爆炸。
就好像一滴水融入了另一滴水,一道光融入了另一道光。
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壁障的刹那,竟真的如入水之鱼,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那一瞬间的感官体验,奇妙到了极点。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而粘稠的水幕,山石的冰冷与厚重,能量的狂暴与灼热,都化作了一缕缕拂过身体的轻柔气流。眼前一片光怪陆离,无数扭曲的符文与岩石的纹理交错闪过,最终豁然开朗!
世界,在刹那间由模糊变得清晰!
“轰——!!!”
也就在他们穿墙而过的瞬间,药玄那凝聚了毕生功力与怨毒的血色巨斧,终于轰然斩落!
然而,它斩中的,只是一片空无一人的地面,以及三道正在彻底消散的残影。
恐怖的力量将地面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烟尘冲天,整个山谷都在剧烈地颤抖。
药玄维持着攻击的姿势,愣在原地,浑身僵硬。
他呆呆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又猛地抬头,神识疯狂扫向那道被他视为绝对防御的壁障之后。
在那里,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三道熟悉的气息!
他们……过去了?
穿墙……过去了?!
怎么过去的?!
那不是普通的墙壁,那是山体,是阵法壁障,是规则的体现!怎么可能像穿过一层窗户纸一样就过去了?!
这不合理!这不科学!这不修仙!
“啊啊啊啊——!”
极致的愤怒与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彻底冲垮了药玄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怒与倾尽所有却打在空处的无力感。
他输了,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匪夷所思!
……
壁障的另一侧。
脚踏实地的感觉重新传来,裴砚三人同时一个踉跄,从那种奇妙的虚化状态中退了出来。
顾清晏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震撼,他看了一眼身后完好无损的石壁,又看了看裴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完全颠覆常识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裴砚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刚刚那一下,看似潇洒,实则对他心神消耗极大。这不仅仅是说书,更是将自身的“道”与“理”强行烙印在现实世界,扭曲了小范围内的规则。
这才是“言出法随”真正的恐怖之处!
然而,还没等他喘匀一口气。
“唔……!”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他搀扶着的沈砚秋口中发出。
“砚秋?你怎么了?”裴砚和顾清晏同时心中一紧,急忙看向她。
只见沈砚秋原本就苍白的俏脸,此刻更是血色尽褪,秀眉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臂。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裴砚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在沈砚秋洁白如玉的手臂之上,一道原本极其黯淡、几乎看不见的血色印记,此刻竟变得滚烫,绽放出妖异而灼热的红光!
那印记的图案极其复杂,像是一株盘根错节的古老植物,又像是一枚蕴含着无穷奥秘的符文。
此刻,这枚血脉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光芒急促地闪烁着,像是在与什么东西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这片禁地的最深处传来,隔着遥远的空间,精准无比地……牵引着她手臂上的印记!
不,那不仅仅是牵引!
更像是一种……召唤!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无法抗拒的宿命般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