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汉初劫的硝烟在洪荒大地上弥散已逾三载。这日清晨,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落在西极魔渊边缘的黑土上时,石生正蹲在草丛里,指尖轻轻拂过一株刚冒芽的还魂草。草叶上的露珠沾了他的铜色指尖,折射出细碎的光——这是巫族孩童特有的肤色,带着盘古精血传承的厚重感,只是他的左手腕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随父亲在魔渊抗敌时,被罗睺麾下魔兵的骨刃划伤的。
“阿蛮,你看!这株草的叶尖泛着青了!”石生忽然转头,朝着身后的少年喊道。他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东荒清晨刚破壳的金乌雏鸟。
被唤作阿蛮的少年应声而来,他比石生矮半头,右耳缺了一小块,是幼时被凶兽“穷奇”幼崽咬掉的。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这是他用了半年时间,在不周山山壁上打磨成的,石面上已经刻了六道深浅不一的痕。阿蛮蹲下身,对照着还魂草的高度,用一块尖锐的燧石,小心翼翼地刻下了第七道痕。
“玄空长老说,每刻一道痕,就代表洪荒离‘好起来’近了一步。”石生凑过去,看着青石上的刻痕,忽然想起父亲临走前的模样。那时父亲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用粗糙的手掌摸他的头,说“等还魂草长满魔渊,爹就回来了”,可后来父亲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一件染血的巫族战衣,被母亲叠得整整齐齐,藏在部落帐篷的最深处。
阿蛮似乎察觉到了石生的低落,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了拍石生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远处。石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玄色身影正踏着冰雾而来——是玄冥祖巫。
玄冥今日穿的不是战时的玄铁战甲,而是一袭绣着银丝霜花的长袍,袖口垂落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没有了往日对战罗睺时的凛冽杀气,周身的寒冰法则也变得温润起来。她走到两个少年面前,目光先落在青石上的刻痕,又扫过还魂草周围的土地——那里的黑土已经淡了许多,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一踩就能渗出带着魔气的黑水。
“第七道了?”玄冥的声音很轻,像北境初春融化的雪水,落在人心上暖洋洋的。
石生立刻站起身,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回祖巫,是!源水子长老上月底来洒过灵泉后,这草长得更快了,才半个月就又长了一寸!”
玄冥颔首,抬手凝出一缕冰蓝色的灵气。那灵气落在青石上时,原本浅淡的刻痕瞬间变得清晰,还泛着淡淡的光,像是被一层薄冰护住了。“这样,就算下大雨,刻痕也不会被冲掉了。”她说着,目光转向魔渊深处——那里曾是罗睺的老巢,如今被鸿钧合道后降下的天道金光罩住,只有偶尔几缕稀薄的魔气会从渊底逸散出来,刚飘到半空,就被守在渊边的巫族战士用“九转玄功”炼化,化作一缕缕纯净的灵气,融入周围的土地。
“你们的父亲,都是巫族的英雄。”玄冥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她想起三年前,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无数巫族战士用肉身抵挡魔军,有的战士被魔气腐蚀了四肢,却依然抱着魔兵坠入深渊;有的战士燃尽了本源,只为给同伴争取撤退的时间。那些场景,如今想来,还像在眼前一样清晰。
石生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们以后也要当英雄,像父亲一样,护着洪荒,护着还魂草,护着所有新生的小生灵!”
玄冥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龙汉初劫时,龙宇为护她挡下东皇钟虚影的模样。那时的龙宇,也是这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万亿丈的龙躯,为她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她轻轻抬手,摸了摸石生的头,像对待自己的族人一样:“好,那你们要好好长大,好好守护这些还魂草——它们不仅是魔渊的希望,也是所有牺牲战士的‘念想’。”
说完,玄冥转身朝着中洲方向走去。她要去看看源水子和镇元子修复的中洲主灵脉。三年前,这条灵脉被麒麟族的“万兽阵”踏断,土黄色的裂痕像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在中洲大地上,连周围的草木都枯萎了。如今再看,裂痕已经被九天息壤填补,一缕缕青色的灵气正从地底往上冒,滋养着周围的“青禾”——这种作物是源木子长老培育的,比普通的粟米更耐旱,也更能吸收灵气,如今已经在中洲推广开来,长势喜人,比往年高出了半尺多。
走到灵脉修复处时,源水子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杖搅动着灵脉口的泉水。他穿着鸿蒙宗的青衫,衣摆上沾了些泥土,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旁边的镇元子则坐在一棵人参果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玉碗,正将灵脉涌出的泉水倒进碗里,似乎在检测灵气的浓度。
“玄冥祖巫。”源水子最先发现玄冥,起身行了一礼。
玄冥点头,目光落在灵脉口:“恢复得如何?”
“已恢复三成了。”源水子笑着说,指了指周围的青禾,“你看,这些青禾能长得这么好,全靠灵脉的灵气。再过半年,等灵脉恢复到四成,就能滋养中洲的‘赤粟’了,到时候人族的粮食就更充足了。”
镇元子也走了过来,将玉碗递给玄冥:“祖巫可以尝尝,这灵脉泉水里的灵气很纯净,没有半点魔气残留。”
玄冥接过玉碗,轻轻抿了一口。泉水入口甘甜,带着淡淡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周身的经脉都舒畅了许多。她看向镇元子:“万寿山的人参果树,如今长势如何?”
“托鸿蒙宗的福,长得很好。”镇元子脸上露出笑意,“源土子长老送来的九天息壤,把果树周围的土地养得格外肥沃,今年结的人参果,比往年多了三成。等果子成熟,我会送一些去鸿蒙宗,也给祖巫送一些。”
玄冥道谢后,又和两人聊了几句,便朝着东海方向而去。她听说龙族正在重建龙宫,敖广最近时常去南荒,和凤族的彩凤公主商议共享灵植园的事,她想去看看,三族战后的关系是否真的能缓和。
东海之滨的龙宫废墟,如今已经有了新的模样。数百名龙族工匠正忙着用从深海采来的“玄玉”搭建水晶殿——这种玄玉比三年前被毁掉的水晶更坚硬,也更能聚拢灵气,是敖广特意让龙族战士潜入万丈深海采来的。
敖广站在废墟的最高处,望着下方忙碌的工匠,眉头微微蹙着。他的鳞片比三年前黯淡了不少,龙汉初劫时,他失去了兄长敖闰,父亲祖龙被囚在东海海底的“锁龙渊”,整个龙族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三年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要指挥工匠重建龙宫,晚上要处理龙族的事务,还要防备其他族群的偷袭。
“大殿下,南海水域的灵脉已经修复好了!”一名老龙将匆匆赶来,声音里满是欣慰。他的左翅上缺了一块,那是被凤族的南明离火灼伤的,如今虽已结痂,却再也无法完全展开。
敖广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轻松:“太好了!幼龙们终于能去南海修炼了。”龙族的幼龙需要在灵气充足的水域修炼,可三年来东海的灵脉受损,幼龙们只能待在族地,修为进展缓慢,这一直是敖广的心病。
“还有一件事。”老龙将继续说,“昨日我去西荒采‘深海珍珠’时,遇到了凤族的彩凤公主。她正在那里培育‘涅盘花’,还托我给您带话,说凤族愿意和咱们龙族共享南荒的灵植园,以后咱们的幼龙也能去灵植园吸收灵气。”
敖广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三年前,龙族和凤族还在东海厮杀,彩凤公主的母亲凤皇,就是在那场大战中战死的。他以为凤族会记恨龙族,没想到彩凤公主竟愿意主动示好。“你替我谢过彩凤公主,明日我亲自去南荒一趟,和她商议具体的事。”
老龙将应下后,又汇报了一些族内的事务,便转身去安排幼龙前往南海修炼的事。敖广望着南海的方向,忽然想起龙汉初劫时,龙曦救龙族幼崽的场景。那时龙族被麒麟族偷袭,很多幼龙被困在龙宫废墟里,是龙曦手持三尖两刃枪,杀退了麒麟族的战士,将幼龙们安全送回了族地。如今想来,若是没有龙曦,龙族的损失恐怕会更大。
与此同时,南荒的凤族领地。
彩凤正蹲在一片花圃里,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涅盘花”浇水。这花是凤族的圣物,只有用凤族的精血和南明离火才能培育,三年前凤族战败后,涅盘花几乎灭绝,是彩凤用自己的精血,耗费了半年时间,才让这花重新发芽。
“公主,龙族的敖广大殿下明日要来拜访。”一名凤族侍女走过来,轻声说道。
彩凤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淡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凤凰的图案,是母亲凤皇生前留给她的。“知道了。”彩凤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准备一些‘涅盘花蜜’,敖广大殿下来的时候,给他带回去——这花蜜能滋养龙族的鳞片,也算咱们凤族的一点心意。”
侍女应下后,又说:“昨日去中洲交换灵植时,看到人族的部落里很热闹,他们好像在学一种‘打结’的法子,说是能记录事情。”
彩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还有这种法子?等忙完了和龙族的事,我去人族部落看看。”她听说人族是女娲娘娘创造的,如今才三年时间,就已经繁衍到了万人,还能发明出记录事情的法子,倒真是个有潜力的族群。
而在昆仑山脉深处的鸿蒙宗,玄空正坐在藏经阁的窗边,提笔记录着《劫后拾遗》。案几上摊开的宣纸已经写满了大半,上面详细记录着洪荒各地的恢复情况:西极还魂草的生长进度、中洲灵脉的修复程度、东海龙宫的重建细节、南荒凤族培育涅盘花的事……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透着严谨。
“玄空长老,源火子长老从北境回来了,他说幽冥谷的灵脉已经能滋养幽冥花了!”一名身着青衫的鸿蒙宗弟子匆匆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竹简上还沾着北境的霜气。
玄空放下笔,接过竹简仔细翻看。竹简上画着幽冥谷的地形图,红色的线条标注着灵脉的走向,旁边还有源火子的批注:“幽冥谷灵脉恢复四成,可育幽冥花,此花能温养亡魂,为后土祖巫化轮回铺路。”
“好。”玄空点点头,将竹简放在案几上,“去通知源木子长老,让他把培育好的悟道茶幼苗分一些给幽冥谷。悟道茶的灵气能助幽冥花生长,也能帮后土祖巫稳定心神。”
弟子应下后,又说:“龙曦大人从东荒回来了,他说那里的凶兽余孽已经清剿完毕,还带回了几只受伤的白泽幼崽,现在正在后山的万兽园疗伤。”
玄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龙汉初劫后,龙曦几乎每天都要带着三尖两刃枪巡视洪荒,清剿凶兽余孽,救助受伤的生灵。鸿蒙宗的万兽园原本只是用来培育灵植的,如今已经收容了近百只受伤的先天异兽,有穷奇、饕餮,还有这次带回的白泽。
“告诉龙曦大人,让源火子长老去万兽园一趟,把先天培元丹带去。”玄空吩咐道,“白泽幼崽的神魂很弱,先天培元丹能帮它们修复神魂。”
待弟子离开,玄空重新拿起笔,在宣纸上添下一行字:“洪荒历三年春,西极还魂草生七寸,中洲灵脉复三成,东海龙族与南荒凤族通好,鸿蒙宗万兽园收异兽百只——劫后新生,初见端倪。”
窗外,鸿蒙宗的“九转聚灵阵”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阵中的灵植长得郁郁葱葱。悟道茶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人参果树的枝叶随风摆动,偶尔会有几片叶子落在地上,被路过的弟子小心地捡起来,放进特制的玉盒里——这些叶子都是珍贵的药材,能帮助修士稳固修为。
不远处,几名鸿蒙宗弟子正围着源土子长老学习“聚灵阵”的布设之法。源土子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杖在地面上画着阵纹,一边画一边讲解:“聚灵阵的核心在‘阵眼’,必须用九天息壤做阵眼,才能聚拢灵气……”弟子们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提出疑问,源土子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藏经阁的门轻轻被推开,龙宇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周身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洪荒修士,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洪荒的过去与未来。
“玄空,劫后三年的情况如何?”龙宇走到案几旁,拿起玄空写的《劫后拾遗》,仔细翻看。
“回道尊,各族都在休养生息,灵脉缓慢修复,新生生灵也越来越多。”玄空站起身,恭敬地回答,“只是巫妖两族虽然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在扩军备战,帝俊在天庭招了二十八星宿,帝江也在巫族部落里演练十二都天神煞阵。”
龙宇点点头,目光落在宣纸上“人族繁衍至万人”的字样上:“伏羲教人族结绳记事,是件好事。人族有‘传承’的意识,才能真正在洪荒立足。”他想起女娲造人时的场景,那时的人族还很弱小,如今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文明雏形,倒真是没辜负女娲的一番心血。
“道尊,您说巫妖劫会不会很快就来?”玄空有些担忧地问。他推演过洪荒的气运,发现巫妖两族的气运越来越盛,却也越来越不稳定,像是随时都会爆发冲突。
龙宇放下《劫后拾遗》,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该来的总会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护好洪荒的核心本源,护好那些无辜的生灵,至于巫妖两族的劫数,那是天道的定数,我们不能过多干预。”他顿了顿,又说,“让源七子继续完善七星聚源阵,若是巫妖劫爆发,这阵法或许能护住洪荒的灵脉,减少一些损失。”
玄空应下:“是,弟子这就去安排。”
龙宇颔首,转身朝着藏经阁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北境的方向——那里是玄冥的领地。他能感应到,玄冥体内的本源正在慢慢觉醒,与他的本源产生了微弱的共鸣。“玄冥……”龙宇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劫数。”
此时的北境幽冥谷,玄冥正站在一片刚种下幽冥花的土地上。源木子送来的悟道茶幼苗已经种在了幽冥花的周围,幼苗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滋养着幽冥花的种子。玄冥能感觉到,种子正在慢慢发芽,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开满能温养亡魂的幽冥花。
她抬手凝出一缕灵气,落在悟道茶幼苗上。灵气融入幼苗时,幼苗瞬间长高了一寸,枝叶也变得更绿了。玄冥望着幼苗,忽然想起龙宇上次挡东皇钟虚影时的模样——那万亿丈的龙躯,那坚定的眼神,还有那句“吾护之人,尔等动不得”,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龙宇……你什么时候才会再见我?”玄冥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龙宇有这样的感觉,只知道每次想起龙宇,她的心就会变得很安定,仿佛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龙宇都会护着她。
一阵微风吹过,幽冥谷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玄冥的话。玄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转身朝着巫族部落走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守护北境的生灵,要帮后土完善轮回雏形,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巫妖劫做准备——她不能让龙宇失望。
第二章 人族繁衍:绳结记史启文明
洪荒历三年夏,东夷部落的第一缕炊烟升起时,阿禾已经背着弓箭,站在了部落外的猎场门口。他今年七岁,是东夷部落里最年幼的猎手,也是学得最快的一个——上个月刚跟着部落的成年猎手学会设陷阱,这个月就已经能独自捕捉兔子了。
“阿禾,等等我!”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禾转身,看到部落里的小女孩阿苗正提着一个竹篮,快步朝他跑来。阿苗比阿禾小一岁,梳着两个小辫子,辫子上系着红色的布条——那是她母亲用采来的“红花草”染的,是东夷部落里最漂亮的颜色。
“你怎么来了?”阿禾有些惊讶。阿苗平时很少来猎场,她更喜欢跟着母亲在部落里种植粟米。
“我娘让我来给你送粟米饼!”阿苗举起手里的竹篮,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我娘说你今天要去东边的山谷打猎,那里离部落远,让你带着饼当午饭。”
阿禾接过竹篮,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个热乎乎的粟米饼,还冒着淡淡的香气。他拿出一个,递给阿苗:“给你一个,你也吃。”
阿苗摇摇头:“我不吃,我娘在家里给我留了。你快去吧,早点回来,听说东边的山谷里有鹿,你要是能捕到鹿,部落里的长老肯定会夸你的!”
阿禾点点头,把粟米饼放进怀里,拿起弓箭,朝着东边的山谷跑去。他的脚步很轻快,像一只灵活的小鹿,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阿苗站在原地,望着阿禾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提着竹篮,蹦蹦跳跳地回部落去了。
东夷部落的中心,是一座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议事屋。此时,几名白发苍苍的长老正围坐在屋中央的火堆旁,愁眉苦脸地讨论着什么。地上铺着一张很大的兽皮,兽皮上画着一些简单的符号——有的像兔子,有的像鹿,有的像粟米,这是长老们用来记录物资的“图画记事”。
“唉,这可怎么办啊!”为首的长老叹了口气,用一根木棍指着兽皮上的符号,“昨日西边的小部落来了五个人,咱们本该分给他们两只兔子、一只鹿,可后来记混了,只给了一只兔子、一只鹿。今早他们派人来问,咱们都没法解释清楚,这要是让他们误会了,以后可就没法互通有无了!”
“可不是嘛!”另一名长老也叹了口气,“如今咱们人族部落越来越多,有三十多个了,每次交换的物资也越来越杂,光靠脑子记,根本记不全。上次中原部落来换粟米,咱们记着是换了三袋,可中原部落说咱们只给了两袋,最后还是伏羲人祖出面调解,才没闹僵。”
“要是能有个法子,把这些事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就好了。”第三名长老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记性越来越差,很多事情转头就忘了,要不是靠着兽皮上的符号,他连上个月的物资分配都记不清。
几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却始终想不出好办法。就在这时,议事屋的门被推开了,伏羲走了进来。
伏羲今日穿的是一件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根用兽皮拧成的带子,头发用一根骨簪束在脑后。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昨夜他又在议事屋里忙到深夜,整理着各小部落传来的消息,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
“人祖!”几名长老看到伏羲,立刻站起身行礼。
伏羲摆摆手,在火堆旁坐下:“我刚才在部落外,听到你们在讨论物资分配的事?”
为首的长老点点头,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回人祖,是。昨日西边的小部落来交换物资,咱们记混了分配的数量,让他们误会了。都是我们没用,记性越来越差,耽误了部落的事。”
伏羲没有责怪他们,只是拿起兽皮,仔细看着上面的符号。这些符号是用炭灰画的,有的画得很潦草,有的已经被火烤得模糊了,除了画符号的长老,其他人很难看懂。比如那个代表“鹿”的符号,画得像一只兔子;那个代表“三袋粟米”的符号,看起来和“两袋”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你们的错。”伏羲缓缓开口,“是咱们的记录方式太简陋了,才会出这样的差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名长老,“咱们得想个新法子,能把事情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不管过多久,不管是谁看,都能明白。”
“新法子?”几名长老眼前一亮,纷纷看向伏羲,“人祖有主意了?”
伏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议事屋的门口,望着远处的洛水。清晨的阳光洒在洛水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层金子。他想起昨日在洛水岸边,看到几只小鸟用草绳编织鸟巢——那些草绳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结,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疏,有的密。当时他就觉得很有意思,现在想来,若是用绳子打结,不同的结代表不同的事物,是不是就能记录事情了?
“我想到了!”伏羲忽然眼前一亮,转身对长老们说,“咱们可以用绳子打结!”
“绳子打结?”几名长老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伏羲的意思。
伏羲点点头,立刻让部落的族人找来几根不同粗细、不同颜色的绳子。他拿起一根粗麻绳,在绳子的一端打了一个大结:“这个大结,就代表‘鹿’——鹿是大型猎物,用大结来记,很合适。”说着,他又在粗麻绳的另一端打了一个小结:“这个小结,就代表‘兔子’——兔子是小型猎物,用小结来记,也很清楚。”
长老们凑上前,仔细看着绳子上的结,眼中渐渐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人祖,这样一来,只要看到绳子上的结,就知道有多少猎物了!”
“不止猎物。”伏羲笑着说,又拿起一根细麻绳,在上面打了两个大结、一个小结,“你们看,这就代表‘两只鹿、一只兔子’。咱们还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绳子代表不同的事物——比如用红色的绳子代表猎物,用黄色的绳子代表粟米,用绿色的绳子代表草药。这样一来,不管是物资分配,还是部落间的约定,都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说着,伏羲拿起一根红绳和一根蓝绳。他在红绳的上端打了三个大结,然后对长老们说:“这三个大结,代表咱们东夷部落上个月捕了三只鹿。”接着,他又在蓝绳的上端打了五个小结:“这五个小结,代表中原部落上个月收了五袋粟米。”最后,伏羲把红绳和蓝绳系在一起:“这就代表,上个月咱们东夷部落用三只鹿,换了中原部落的五袋粟米。不管过多久,只要看到这两根绳子,就能想起这件事,再也不会记混了。”
议事屋里的长老们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围着伏羲手里的绳子,不停地赞叹:“好法子!真是好法子!人祖英明!”
“这样一来,咱们再也不用担心记混物资分配了!”
“以后部落间交换物资,只要互相交换绳子,就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再也不会有误会了!”
伏羲看着长老们激动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个法子不仅能解决眼前的物资分配问题,还能让人族的经验得以传承——比如哪个季节适合种植粟米,哪个地方的猎物最多,哪个草药能治什么病,都可以用绳子打结的方式记录下来,传给下一代。
就在这时,阿禾背着弓箭,提着一只兔子,兴冲冲地跑回了部落。他刚走到议事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长老们的赞叹声,好奇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人祖,长老们,你们在看什么呀?”阿禾放下兔子,凑到伏羲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绳子。
伏羲笑着把绳子递给阿禾:“阿禾,你看,这绳子上的结能记录事情。这个大结代表鹿,小结代表兔子,你能看出这根绳子上记了多少猎物吗?”
阿禾接过绳子,仔细看了看,然后兴奋地说:“我知道!这根绳子上有两个大结、一个小结,代表两只鹿、一只兔子!”
伏羲点点头,摸了摸阿禾的头:“真聪明!阿禾,你想不想学打结?学会了,你就能帮长老们记录猎物的数量了。”
阿禾立刻用力点头:“想!我想学!我要帮长老们记录,再也不让他们记混了!”
接下来的几日,东夷部落里掀起了一股“学打结”的热潮。议事屋的门口挂起了十几根绳子,有红的、黄的、绿的,还有粗的、细的。伏羲每天都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耐心地教族人打结:大结代表大型猎物(鹿、野猪、熊),小结代表小型猎物(兔子、野鸡、狐狸);单结代表“一”,双结代表“二”,三个结代表“三”,五个结串在一起代表“五”,十个结串在一起代表“十”;红色绳子代表猎物,黄色绳子代表粟米,绿色绳子代表草药,蓝色绳子代表部落之间的约定。
阿禾学得最认真。每天天不亮,他就会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母亲给的粟米饼,跑到议事屋门口,等着伏羲教他打结。一开始,他总是把结打错——要么把大结打成了小结,要么把红色绳子和黄色绳子弄混,要么把代表“三”的三个结串成了代表“五”的五个结。可他从不气馁,错了就拆了重打,直到打对为止。
有一次,阿禾把代表“两只鹿”的两个大结,打成了一个大结和一个小结,结果被部落里的一个小男孩嘲笑:“阿禾,你真笨!连两个大结都打不好,还想帮长老们记录呢!”
阿禾听了,眼圈立刻红了,手里的绳子也掉在了地上。伏羲看到了,走过来捡起绳子,轻轻拍了拍阿禾的肩膀:“阿禾,别难过。谁刚开始学的时候都会犯错,伏羲叔叔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把结打错过很多次呢。”
“真的吗?”阿禾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水。
伏羲点点头,拿起绳子,一边演示一边说:“你看,打大结的时候,要先把绳子绕一圈,然后把绳头从圈里穿过去,拉的时候要用力,这样结才会紧实,不会散。来,你试试。”
阿禾接过绳子,按照伏羲说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大结。这次,他打得很认真,绳圈绕得很圆,绳头也穿得很准,拉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结打得紧实又漂亮。
“你看,这不就打好了吗?”伏羲笑着说,“只要多练习,你肯定能打得越来越好。”
阿禾看着自己打的大结,脸上露出了笑容,又拿起绳子,继续练习起来。从那以后,阿禾更努力了,每天都要练习到天黑才回家,手指被绳子勒出了红印,也从不叫苦。
十日后,阿禾终于能熟练地用绳子记录物资了。这天,西边的小部落又来东夷部落交换物资——他们带来了五袋草药,想换东夷部落的两只鹿、三只兔子。
阿禾拿着一根红绳和一根绿绳,走到小部落的族人面前。他先在红绳上打了两个大结、三个小结,然后说:“这根红绳代表咱们东夷部落给你们的猎物,两个大结是两只鹿,三个小结是三只兔子。”接着,他又在绿绳上打了五个结,“这根绿绳代表你们给咱们的草药,五个结是五袋草药。你把这两根绳子收好,以后要是记不清了,就看绳子上的结。”
小部落的族人接过绳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激动地说:“太好了!有了这个绳子,咱们再也不会记错了!多谢阿禾,多谢伏羲人祖!”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人族部落。中原部落的长老听说后,亲自带着十袋粟米,来到东夷部落,向伏羲请教“结绳记事”的法子。南荒部落的族人也送来晒干的草药,希望能学习这种记录方式。
伏羲没有藏私,他让东夷部落的长老们分头去各个部落传授结绳记事,还特意编了一首“结绳歌”,方便族人记忆:“大结记大物,小结记小禽;红绳记猎物,黄绳记粟金;绿绳记草药,蓝绳记约定;上结记上月,下结记当今;绳结代代传,人族永相亲。”
长老们带着绳子,去了中原、南荒、西极等地的人族部落。每到一个部落,他们就先教族人唱“结绳歌”,再手把手地教族人打结。族人们学得很认真,有的部落甚至把“结绳歌”刻在了部落的图腾柱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都能记住。
一个月后,伏羲带着阿禾,去巡视中原部落。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中原部落的族人围在一根挂在木杆上的绳子旁,讨论得热火朝天。走近一看,那根绳子上打满了各种颜色的结,有红的、黄的、绿的,还有几个族人正拿着绳子,在一旁练习打结。
“人祖!”中原部落的长老看到伏羲,立刻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根黄绳,“您看,这是咱们用结绳记事记录的粟米收成——这个月咱们收了二十袋粟米,分给东夷部落五袋,分给南荒部落三袋,还剩下十二袋,都记在这根绳子上了!”
伏羲接过黄绳,仔细看了看。绳子的上端打了二十个小结(代表二十袋粟米),中间有五个结用红绳系着(代表分给东夷部落五袋),三个结用绿绳系着(代表分给南荒部落三袋),下端则整齐地排列着十二个结(代表剩余十二袋)。记录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做得好!”伏羲欣慰地点点头,“这样一来,你们就能清楚地知道粟米的收成和分配情况,再也不会记混了。”
“是啊!”中原部落的长老笑着说,“自从学会了结绳记事,咱们部落再也没有因为物资分配闹过矛盾。上周南荒部落来换粟米,咱们用绳子记录下来,他们拿着绳子回去,都说这个法子好。”
阿禾跑到一群练习打结的孩童身边,拿起一根红色的绳子,认真地教他们:“你们看,打大结的时候,要先绕一圈,然后把绳头穿过去,用力拉紧,这样结才不会散。这个大结代表鹿,小结代表兔子,可不能弄混了哦!”
孩童们围在阿禾身边,听得格外认真。有个小女孩拿着绳子,尝试着打了一个大结,可结打得很松,一碰就散了。阿禾看到了,耐心地说:“没关系,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这样。来,我教你,你跟着我做。”说着,阿禾拿起绳子,一步一步地教小女孩打结,直到她打出一个紧实的大结。
夕阳西下时,伏羲站在中原部落的土坡上,望着远处的炊烟。三十多个部落的族人都在忙碌着:有的在整理刚捕到的猎物,有的在晾晒粟米,有的在教孩童打结,还有的在交换物资,手里拿着系满结的绳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平和的笑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愁容。
伏羲想起三年前,女娲创造人族时的场景。那时的人族只有数百人,住在简陋的山洞里,靠采摘野果、捕捉小动物为生,还经常受到凶兽的袭击。如今,人族已经繁衍到了万人,有了自己的部落,有了种植的粟米,还有了记录事情的结绳记事——人族正在慢慢长大,慢慢在洪荒大地上站稳脚跟。
“兄长。”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伏羲转身,看到女娲身着五彩长裙,踏着祥云而来。她的手里握着一块尚未炼好的五色石,那是她为日后补天做准备的。
“女娲。”伏羲笑着说,伸手递给她一根系满结的绳子,“你看,这是咱们人族的‘史书’,每一个结,都记着人族的故事。”
女娲接过绳子,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结。这些结虽然简单,却透着人族的智慧和努力,让她想起了自己创造人族时的初心——她希望人族能在洪荒大地上繁衍生息,能有自己的文明,能过得幸福。
“真好。”女娲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兄长,你教人族结绳记事,是给了人族‘传承’的力量。有了这份力量,人族的文明就能代代相传,再也不会因为记性不好而丢失经验了。”
“是啊。”伏羲望着远处的星空,“现在只是结绳记事,以后人族还会创造出更便捷、更精准的记录方式,还会学会推演天地法则,洞察洪荒的奥秘。我相信,总有一天,人族会成为洪荒的主角。”
女娲点点头,目光落在正在教孩童打结的阿禾身上:“你看,这些孩子就是人族的未来。他们现在学打结,将来会学更多的东西,会把人族的文明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两人并肩站在土坡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将洪荒大地染成了金色。西极的还魂草在风中摇曳,中洲的灵脉散发着青色的光芒,东海的龙宫已经重建了大半,南荒的涅盘花也快要绽放,人族的部落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龙汉初劫的伤痕正在慢慢愈合,一个新的洪荒,正在万族的休养生息中,缓缓展开画卷。
夜色渐浓时,伏羲和女娲回到了东夷部落。议事屋的火堆旁,长老们正围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记录着今日的收获。伏羲走过去,拿起一根新的绳子,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结——这个结比其他的结都要大,都要紧实。
“这个结,代表‘洪荒历三年夏,人族万丁,结绳记事成,文明始传’。”伏羲对长老们说,然后将这根绳子挂在议事屋的最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火堆的光芒映照在绳子上,那个大大的结泛着淡淡的光,像一颗星星,照亮了人族前行的道路。长老们看着这根绳子,眼中满是希望;部落的族人看着这根绳子,脸上满是自豪;孩童们看着这根绳子,眼中满是向往——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人族有了自己的“历史”,有了“传承”,有了在洪荒大地上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阿禾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手里握着一根系着七个小结的红绳——这是他今天记录的猎物数量,七只兔子。他看着绳子上的结,想起伏羲教他打结的场景,想起自己第一次打好大结时的开心,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明天,我要捕更多的兔子,打更多的结,帮长老们记录更多的事情。”阿禾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抱着绳子,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看到人族的部落越来越大,看到族人用绳子记录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看到伏羲人祖和女娲娘娘笑着看着他们,还看到了一个更美好的洪荒——那里没有战争,没有苦难,只有和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