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魔吼如雷,震得人头皮发麻。
陈峰双手死死按在第三根青铜巨柱上,手臂抖得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 倒不是怕的,主要是急的!一想到外面守拙师傅和各位师叔、师母、同门正被那群些强盗们按着揍,他的心就在滴血!
\"臭小子!你灵力输出歪到姥姥家去了!是想给古魔老兄挠痒痒吗?\"量天尺的尖叫声在他脑子里炸开,尺身上那道裂纹激动得直闪光,\"集中精神!本尺拼着老命给你算角度,不是让你画歪歪扭扭的蚯蚓符文的!\"
陈峰猛地回神,用力吸了吸鼻子:\"闭嘴!我这不是担心师叔他们吗!\"
\"担心有个屁用!赶紧把这破柱子修好!修好后出去帮忙救援,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站在前面的阿阮,依旧一身素白衣裙,清冷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若仔细看,能发现她嘴角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她自然感知到了外界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以及随后灵傀宗众多熟悉气息的骤然衰弱。
她心里轻叹:这破宗门,从上到下,果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凝神。\"阿阮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引导心灯之火,煅烧魔纹。量天尺,计算第七序列'固源'符文的灵力节点偏差。\"
\"得令!\"量天尺瞬间来了精神,嘴里还不忘嘀咕,\"看看!还是师姐大人明事理!某些人啊,就知道瞎着急......\"
陈峰:\"......\"
他憋着一口气,额头中央那暗金色的古老图腾亮了起来,识海里的心灯散发出温和而强大的光芒,依言而行。金色的火焰流过之处,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魔纹发出\"吱吱\"的惨叫声,冒着小黑烟缩了回去,看着竟然有几分委屈。
......
灵傀宗外面,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守拙道人躺在一块临时搬来的门板上,被几个弟子吭哧吭哧地往大殿里抬。他脸色惨白得像纸,右臂跟块破布似的耷拉着,嘴里还无意识地哼哼:\"亏了...亏大发了...这回老底都赔光了......\"
旁边抬着他的弟子眼泪汪汪地安慰:\"师叔祖您撑住啊!灵石没了还能再赚!\"
\"放屁!\"守拙也不知是昏迷还是清醒,居然回了一句,\"那都是老夫攒了多少年的私房钱......\"
客卿长老们东倒西歪,个个形象全无。
凌绝剑拄着他那柄断剑,想摆个帅气的造型,结果没稳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咳出一口血:\"咳咳...大意了...没闪......\"
天阵子直接躺平在地上,周围散落着算筹和破碎的阵旗,喃喃自语:\"阵眼...阵眼偏移了零点三厘......亏了啊......\"
符夫子最是凄惨,他珍藏多年的高级符箓在刚才战斗中为了保命像撒纸钱一样全扔出去了,此刻看着空荡荡的符囊,捶胸顿足(如果胸口没那道大口子的话):\"我的'千金散尽还复来'符!我的'财源广进'符!都没了啊!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药尘子靠坐在断墙边,看着碎成八瓣的宝贝丹炉,手抖得跟筛糠似的:\"造孽啊...造孽啊...三转金丹...五气朝元丹...都没了...炉子也没了...老夫的心...哇......\"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璇玑婆婆的星盘碎得拼都拼不起来,她本人倒是醒着,眼神发直地盯着天空:\"血光之灾...破财之兆...老身早算到了...怎么就没忍住那点供奉留下来了......\"
百花夫人发髻散乱,看着自己变得焦黑的裙摆,心疼得直抽抽:\"这'云霞锦'...可是限量款......\"
欧冶子浑身焦黑,只有眼白格外醒目,他努力动了动手指,指向烈阳宗撤退的方向,气若游丝:\"赔...赔我的锻造台......\"
弟子们伤亡不少,幸存者也大多带伤,忙着救人。悲伤的气氛是有的,但看着这帮平时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此刻如此\"接地气\"的惨状,悲伤里又莫名掺进了一丝诡异的...搞笑?
陈百万在磐石小队的护卫下,胖脸煞白,哆哆嗦嗦地指挥着自家伙计帮忙抢救伤员,一边碎碎念:\"亏了亏了,这波投资风险太大了...儿啊,你可得争气点,不然咱老陈家真要跟着要饭去了......\"
石岳绷着脸,低声道:\"宗主,此地不宜久留,恐有变故。\"
林风补充:\"长老们战力十不存一。\"
韩雪言简意赅:\"弱,危。\"
陈百万一哆嗦,胖手一挥:\"快快快!把咱们带的伤药都拿出来!先保住这些...这些优质资产!\"
就在这片混乱与悲催交织的战场上空,那座遥远的山巅。
星辰道袍老者手中的罗盘微微一顿,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看着下方那帮哭天抢地、主要心疼自家宝贝损失的长老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铁塔巨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忍不住瓮声瓮气道:\"这灵傀宗...从上到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穷酸抠门还倒霉催的气息?\"
面覆轻纱的女子,肩膀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了几分古怪:\"或许...正是这等...嗯...务实之风,方能在这般劫难中留存至今?\"
老者沉默良久,缓缓收起罗盘,吐出一口浊气:\"......此行,倒是开了眼界。静观其变吧。\"他实在无法将下方那群\"活宝\"与预想中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古老宗门联系起来。
三人身影悄然消散,或许需要一点时间来重塑一下世界观。
......
秘境深处。
陈峰终于将最后一道金色符文勾勒完毕!
\"嗡——!\"
第三根青铜巨柱猛然一震,通体焕发出温润而浩大的金辉,其上魔气彻底消散,古老威严的镇魔符文依次亮起,与另外两根巨柱遥相呼应,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区域。汹涌的魔潮被强行压制回去,地穴中的咆哮声也变得沉闷而无可奈何。
\"成了!\"陈峰脱力般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气,脸上却洋溢着兴奋。
量天尺也\"叮当\"一声,灵光黯淡地落在他身边,尺身上的裂纹似乎又多了半道,它哼哼唧唧:\"累死本尺了...小子,回头记得给我找点星辰砂补补,不然下次罢工......\"
阿阮看着修复完成的三根主柱,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扫过陈峰和量天尺,淡淡道:\"做得尚可。\"
她抬手打出一道灵诀,三道青铜巨柱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稳固的光罩,将核心区域的魔气彻底封锁。
\"此间核心暂固,魔念短期内无法再兴风作浪。\"阿阮转身,\"外界情形恐不容乐观,该出去了。\"
听到\"出去\",陈峰一个激灵跳起来,焦虑再起:\"对对对!师叔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一把抓起瘫在地上的量天尺,看向阿阮:\"师姐,我们快走!\"
阿阮微微点头,衣袖轻拂,一道清辉卷起陈峰,化作流光,瞬间朝着秘境出口而去。
守护在秘境入口的阿木,感受到他们靠近,庞大的魔木法相迅速收缩,变回那个憨头憨脑的木傀儡,只是身上流转的灵光似乎更加深邃内敛了些。
流光冲出秘境,掠过焦土废墟,直接落入主殿前的广场。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陈峰瞬间红了眼眶。
断壁残垣,血迹斑斑,呻吟声四起。各位长老形象凄惨地或躺或坐,弟子们忙碌穿梭,人人带伤。
\"师父!长老!\"陈峰声音哽咽,冲了过去。
守拙刚好被掐人中掐得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陈峰,第一句话就是:\"徒儿啊...宗门...宗门的库房...没被搬空吧?\"
陈峰:\"......\" 众长老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无比的紧张。
陈峰艰难开口:\"应该...没有吧?敌人不是被打跑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守拙松了口气,又看向阿阮,努力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师姐祖宗...您...您看这...\"
阿阮目光清冷地扫过全场,尤其是在那几个心疼法宝丹药快心疼得背过气去的长老身上停顿了一瞬,最终落在那一片狼藉的宗门建筑上。
她微微蹙眉。
这一蹙眉,仿佛周遭空气都冷凝了几分。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阿阮抬起纤纤玉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无形的、却浩瀚如海的威压瞬间扩散至整个灵傀宗地界。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幸存者的耳边,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间事了。\"
\"灵傀宗,闭宗休养。\"
\"擅入者——\"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间瞥向了远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之前星辰阁三人驻足的山巅。
\"——诛。\"
一个字,杀意凛然,却又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随口决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灵傀宗,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长老、弟子,包括陈百万和他的护卫,都呆呆地看着那道白衣身影。
陈峰眨了眨眼,看着瞬间老实得跟鹌鹑一样的师叔和长老们,又看了看身边负手而立、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师姐。
他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往师姐身后挪了半步。
好像......抱上了一条不得了的大腿?
就是这大腿,有点费宗门。
(第一百四十七 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