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深夜,寒风凛冽。
鸟巢的灯光已经熄灭,喧嚣的人群逐渐散去,留下一地的彩带碎片和未散的余温。
SKt 休息室。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都显得刺耳。
没有哭泣声,没有摔东西的声音,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人感到窒息。
作为LcK赛区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的“天才中单”,被誉为“未来守护者”的Showmaker,此刻正坐在角落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挺直腰杆,而是深深地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像是一只折翼的鸟。
huni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那波他为什么敢飞?他凭什么敢飞……”
教练kkoma面色凝重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并不是失败的结算界面,而是刚刚结束的第五局比赛录像。
他把进度条拖到了第38分钟,那个决定胜负的瞬间。
画面定格在demon的加里奥闪现嘲讽进场的前0.1秒。
kkoma叹了口气,走到Showmaker身后,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天才的肩膀。
“许秀(Showmaker),别看了。”
Showmaker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自信、扬言要重铸LcK荣光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迷茫。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灰白色的石像鬼,声音沙哑得可怕:
“教练,你看这里。”
“如果是正常的顶级中单,哪怕是我,在这个时间点也会选择在侧翼寻找进场时机,或者配合队友打拉扯。”Showmaker轻声说道,像是在解剖自己的灵魂,“那是教科书式的打法,是最优解,是理性的极致。”
“但是demon……”
Showmaker按下空格键,画面播放。
加里奥没有等待,没有犹豫,直接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出去,用一种近乎鲁莽的方式强行开团。
“他没有算计。”Showmaker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在那一刻,他没想过活着回来。他把自己的命当成了诱饵,逼着我们去咬钩。他是在用自杀的方式,换取我们阵型的崩溃。”
kkoma沉默了。
战术可以针对,操作可以博弈。
但这种“明知是死还要往里跳”的决绝,这种将整个队伍的命运扛在一个人肩上、稍微手抖一下就是万劫不复的心理承压能力……
这是数据分析不出来的。
Showmaker惨然一笑,靠在椅背上:“赛前媒体都说,我是最接近他的挑战者。现在看来,这简直是个笑话。”
“我们还在计算伤害和血量。”
“他已经在俯视众生了。”
“教练,我输得不冤。”
这位LcK的希望之星,在这一夜,道心彻底破碎。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名为demon的、无法逾越的天堑。
……
场馆医务室。
这里是与外面狂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白色空间。没有欢呼,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冰冷的仪器滴答声。
“别动。”
穿着白大褂的骨科专家陈医生,眉头紧锁,手里的触诊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demon坐在诊疗床上,左手拿着手机,随意地划拉着屏幕,右手则平放在白色的治疗巾上。
那只刚刚举起过奖杯、刚刚操作出无数神迹的“神之右手”,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状态。
虎口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像是有电流在皮下乱窜。手腕处有些微微的红肿,指尖因为长时间的充血和用力过度,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简直是胡闹。”
陈医生看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肌电图报告,语气里带着一丝恼火,更多的是作为医生的无奈。
“尺侧腕屈肌严重劳损,正中神经有轻微的压迫反应。你的腱鞘炎本来就没好利索,今晚这五局高强度的对抗,简直就是在拿你的手去撞墙。”
陈医生把报告拍在桌子上,指着上面的波形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正常人的肌肉疲劳指数是20到30,你现在飙到了85。再高一点,你的肌腱就可能直接断裂。”
demon放下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叔,没那么夸张吧?我现在除了有点酸,没别的感觉。”
“那是你的肾上腺素还没退下去!”陈医生瞪了他一眼,一边熟练地配着封闭针的药水,一边叹了口气,“外面的人都在喊你是神,都在吹你的操作有多完美。他们只看到了你飞天遁地,只有我看到的是这堆烂肉一样的肌肉纤维。”
他走过来,用酒精棉球擦拭着demon的手腕。
“demon,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价是九位数起步。这只手,比黄金还贵。值得吗?为了赢一把游戏,把自己搞成这样?”
demon看着那根细长的针头刺入自己的皮肤,冰凉的药液缓缓推入。
疼痛感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他并没有躲闪。
“陈叔。”
demon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眼神有些恍惚。
“如果不拼这一下,这只手就算保养得再好,也只是一只用来拿鼠标的手,也就是个打游戏的。”
“但现在……”他动了动依然有些麻木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狂傲的笑意,“它是握住了时代的手。”
陈医生拿着注射器的手顿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在医学上,这是病态的透支。
但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这或许就是通往神坛唯一的门票。
……
RNG战队下榻的酒店。
Uzi(简自豪)并没有睡。
房间里的电视还在回放着今晚的比赛。桌子上摆着早已凉透的外卖,还有一地的烟头。
同房间的ming(史森明)从浴室走出来,看到Uzi还坐在床边发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不是输掉比赛后的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自豪,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ming小声劝道。
Uzi没有理会,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加里奥的身影。
良久,他把手里的半截烟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小明。”Uzi的声音有些干涩,“以前我觉得,只要我操作够好,只要我能把对面下路杀穿,我就能赢。我觉得我是世界第一Adc,只要给我三件套,我能射穿一切。”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双同样满是伤病的手。
“但是看完今晚demon的比赛,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对‘carry’这个词的理解,太浅了。”
ming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Uzi是狂傲的,是自信的,是永远相信自己能逆天改命的。能让他说出“太浅了”这三个字,简直不可思议。
“他那个加里奥……”Uzi苦笑了一声,“哪怕队友崩成那样,他都不急不躁,像是这盘棋早就印在他脑子里一样。那种感觉,不是他在玩游戏,是他在俯视我们。”
“我们还在想怎么对线,怎么打团。”
“他已经在想怎么把一支破碎的队伍,强行捏合成一个整体了。”
Uzi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北京沉沉的夜色。
窗外,远处的鸟巢还亮着微弱的轮廓灯。
“以前,大家都说我们怕韩国队,怕LcK那群操作怪。”
“现在好了,LcK被demon一个人打废了。”
Uzi转过身,看着电视屏幕上demon捧杯的定格画面,眼神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火焰——那是绝望,也是被激起的最原始的胜负欲。
“但是我们面前,多了一座这辈子都可能翻不过去的天堑。”
“demon。”
Uzi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着一块生铁。
“这家伙,真的把路给走绝了啊。”
“以前没有神。”
Uzi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了电视。
“从今夜起,有了。”
……
这一夜。
无数职业选手失眠。
无数俱乐部老板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在下一个转会期,面对omG那个怪物的统治,寻找一丝生存的缝隙。
但他们最终得到的,只有一份份令人绝望的数据报告,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真正的神,不需要聚光灯。
因为当他出现时,所有的星星,都会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