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无声滑行,舱内气氛凝重如铁。立体地图悬浮空中,将皇陵地下那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结构清晰地展现在三方势力面前。
“噬星之核”的能量如同黑色的藤蔓,在地图上的主要通道和节点蔓延,标识出绝对禁区。而被侵蚀的守卫光点,则如同附骨之疽,散布在各处。
“强攻无异于自杀。”守墓人首领,那位被称为“晷”的面甲女子,冰冷地指出,“我们的飞舟火力可以清理外围,但越靠近核心,能量干扰越强,武器系统效能会急剧下降。最终的路,需要你们用脚走。”
“朱翊钧”闭目感应片刻,指向地图上一处相对狭窄的岔路:“这里……能量淤积稍弱,像是一条被遗忘的殉葬品运输通道,或许可以绕过正面的大部分守卫。但尽头……我感觉到了很强的阻滞,像是一道古老的石门,后面……就是转换器所在的‘镇龙台’核心室。”
沈星澜盯着那条路线,眉头紧锁:“即便能抵达石门,如何开启?强行破开会否触发警报?”
“朱翊钧”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石门……需要皇室血脉与特定的能量频率才能开启。我……我这被污染的血脉,或许可以尝试模拟……但这会像在黑夜里点燃火把,瞬间吸引所有被侵蚀的守卫和‘噬星之核’的注意。”
晷接话道:“所以,行动的关键在于速度和时机。飞舟会在外围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吸引火力。你们必须在守卫被彻底惊动、核心反应过来之前,突破石门,完成摧毁。我们会尽可能为你们拖延时间,并在得手后接应撤离。”
她顿了顿,补充道:“根据计算,从你们触发石门到反噬最高峰,大约有十五息。‘太子’需要至少十息进行定位和蓄能破坏。剩下的五息,是你们抵挡反噬的时间窗口。超过这个时间,飞舟也无法保证能冲进来接走你们。”
五息!面对那地底恐怖存在的疯狂反扑,五息如同永恒!
沈星澜与手下将士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绝。
“五息,够用了。”沈星澜声音平静,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锦衣卫,从不欠账。”
计划就此敲定。
飞舟悄无声息地悬停在皇陵一处偏僻的山坳上空。舱门打开,冰冷的夜风灌入。
沈星澜、“朱翊钧”、以及王虎等九名精锐缇骑,如同幽灵般滑下悬梯,落入黑暗之中。他们身上穿着守墓人提供的、能微弱干扰能量感应的灰暗护服,手持经过改造、镶嵌着奇特晶体的兵刃。
身后,飞舟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武器端口亮起危险的光芒。
“行动开始。”晷冰冷的声音透过微型通讯器传入众人耳中。
下一刻,皇陵外围数个区域猛地爆起巨大的火球和能量光束的尖啸!守墓人的飞舟如同愤怒的银蜂,对着那些被标记的守卫点和能量节点发起了猛烈的佯攻!
几乎在爆炸响起的瞬间,沈星澜低喝一声:“走!”
小队如同利箭,射向那条阴暗的殉葬通道!
通道内异常安静,与外面的惊天动地形成诡异对比。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踏入了某种巨兽的食道。墙壁上,不时可以看到暗淡扭曲的古老符文与新鲜诡异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能量脉络交织在一起。
“朱翊钧”在前引路,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微光,不断扫描着前方。偶尔,他会突然抬手示意停止,众人立刻紧贴墙壁,屏息凝神。只见一队队眼中闪烁着浑浊红光、身体部分呈现金属或岩石化、动作僵硬的古代卫士雕像,循着外面的爆炸声,麻木地从主干道隆隆跑过。
越往里走,空气越粘稠,呼吸都带着灼痛感。护服上的晶体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不断抵消着无形的侵蚀。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布满斑驳铜绿和未知黑色晶体的石门。石门中央,有两个凹陷的手印图案,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
“就是这里!”“朱翊钧”喘着气,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的机械部分似乎在与某种力量产生共鸣,微微震颤,“我……要开始了!准备好!”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双手猛地按在了那两个手印之上!
嗡——!!!
石门猛地一震!上面的黑色晶体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庞大的、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顺着“朱翊钧”的手臂冲击而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银色的液体,身体剧烈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模拟着皇室血脉的频率!
嘎吱——沉重无比的石门,开始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几乎在同一时间!
呜——呜——呜——!
整个皇陵地下响起了凄厉无比、不似人声的警报嘶鸣!比外面佯攻引发的混乱强烈百倍!无数沉重的脚步声、爬行声、以及能量汇聚的可怕声音,从四面八方如同海啸般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涌来!
“挡住他们!”沈星澜咆哮道,长刀出鞘,与王虎等人瞬间结成一个小型战阵,死死堵在刚刚开启的石门缝隙之前!
门内,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暗红色晶体结构,无数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连接着它和大地深处!那就是龙脉转换器!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几乎要将人的灵魂撕碎!
“朱翊钧”踉跄着冲了进去,直奔那搏动的核心!他的身体在可怕的能量场中仿佛要融化,但他依旧疯狂地冲向目标!
门外,战斗瞬间爆发!冲来的不再是简单的石化守卫,还有各种被能量扭曲、形态怪诞可怕的生物!它们疯狂地冲击着沈星澜等人组成的脆弱防线!
刀光剑影,能量爆裂!锦衣卫们死战不退,每一息都有人受伤,有人倒下!但他们用血肉之躯,死死钉在门口!
“十息!”沈星澜格开一头能量怪物的扑击,虎口崩裂,鲜血淋漓,嘶声大吼!
门内,“朱翊钧”已经扑到了转换器前,他怒吼着,整个手臂变形,露出一个闪烁着危险蓝光的尖锥,狠狠刺向那搏动的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和冲击波从门内爆发出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沈星澜等人如同被巨浪拍中,全部喷血倒飞出去!
恐怖的、如同实质的暗红色能量浪潮,混合着无尽的愤怒和毁灭意志,从门内奔涌而出,要将一切吞噬!
反噬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猛!
“将军!”王虎挣扎着想爬起来。
沈星澜看着那毁灭性能量狂潮,又看了一眼门内——“朱翊钧”的身影已经被暗红色能量吞没,不知生死。
五息?在这天地之威面前,连一息都如同永恒!
但他答应过,五息!
沈星澜眼中闪过疯狂,猛地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手印——那是沈家世代相传、燃烧生命本源换取短暂力量的禁术!
“燃我残躯!化障壁!”他嘶吼着,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道薄却坚韧无比的光墙瞬间成型,硬生生挡在了那毁灭性能量狂潮之前!
嗤嗤嗤!能量狂潮冲击在光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光壁剧烈扭曲,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沈星澜七窍流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但他死死撑着!
一息!两息!三息!
光壁上已经出现裂纹!
第四息!裂纹蔓延!
第五息!!
轰!光壁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破碎!
但就在能量狂潮即将吞没所有人的瞬间——
咻!一道粗大的纯白光柱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击在石门入口处,将最前沿的能量狂潮稍稍阻滞了一瞬!
是守墓人的飞舟!他们冒险冲进来了!
“抓住!”晷的声音透过爆炸声传来,数道牵引光束射下!
沈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光束,同时将附近还能动的王虎等人用脚踢向光束范围!
牵引光束猛地回收!
在他们被拉离地面的最后一刻,沈星澜看到,那石门之内,暗红色的能量核心处,似乎猛地亮起了一瞬极其耀眼的蓝光,随即彻底被暗红吞没。
“朱翊钧”……
飞舟险之又险地冲出皇陵,身后是彻底暴动、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着暗红能量的地穴。
行动……成功了吗?
无人知晓。
沈星澜力竭昏迷前,只看到舷窗外,被染成诡异红色的夜空。
沈星澜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他感到自己正被某种温暖而柔和的力量包裹着,修复着几乎破碎的身躯和枯竭的精神。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不再是皇陵地底那狰狞的暗红,也不是飞舟冰冷的金属舱顶,而是一片柔和、均匀散发着的乳白色光芒,看不到明确的光源。他躺在一个材质奇特的平台上,身上的伤口已然愈合大半,只是内力依旧空空如也,浑身酸软无力。
“你醒了。”
清冷的女声传来。沈星澜艰难地侧过头,看到守墓人首领“晷”就站在不远处,依旧戴着那半张金属面甲,正注视着悬浮在空中不断变化的数据流。
“这里……是哪里?”沈星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行动……怎么样了?太子呢?我的部下呢?”
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一点空中的数据流。数据流汇聚,形成了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
那是从高空俯瞰的京城及周边区域。以皇陵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暗红色的能量光柱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不祥的血色。光柱周围,肉眼可见的能量风暴如同漩涡般肆虐,雷电交加,仿佛天穹破了一个大洞。大地在微微震颤,即便在这隔绝的空间内,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波动。
“能量反噬比预想的更猛烈。”“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噬星之核’如同受伤的凶兽,陷入了最后的疯狂。转换器应该确实被破坏了,否则能量不会如此失控地宣泄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是最终阶段开始的信号。”
她切换了画面,显示出飞舟外部拍摄到的影像:皇陵地表已经大面积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红光的坑洞,无数被侵蚀的守卫和扭曲生物正如同潮水般从坑洞中涌出,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更远处,京城方向亮起了微弱的防御光芒,但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你的部下,幸存三人,正在接受治疗。”“晷”继续说道,“至于‘太子’朱翊钧……”
画面切换到一个模糊的、充满能量干扰的影像。那是在核心室彻底被能量吞没前最后一瞬捕捉到的——暗红色的能量中心,那一点耀眼的蓝光并非幻觉!它顽强地存在着,甚至隐约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但随即就被无尽的暗红彻底淹没,信号也于此中断。
“信号消失。基于最后数据推断,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七。”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宣判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很可能在成功引爆破坏装置的瞬间,自身也被彻底同化或湮灭。”
沈星澜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半人半机械、癫狂却又背负着先帝遗诏和沉重使命的太子,最终还是……
但他来不及悲伤,更大的危机迫在眉睫。
“京城……”沈星澜挣扎着想坐起来。
“京城正在依靠陆昭然构建的白银护盾和残存的军队艰难支撑。”“晷”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凝重,“但护盾的能量在快速消耗,军队的抵抗在那种扭曲造物面前效果有限。根据计算,最多还能支撑十二个时辰。”
她转过身,目光透过面甲,似乎能看透沈星澜的内心:“‘斩首行动’成功了一半,我们撕开了伤口,但也激怒了病菌。现在,它要彻底吞噬这片土地了。”
“你们……守墓人,到底是什么?你们有办法,对不对?”沈星澜死死盯着她。这些拥有超前科技、自称“守墓人”的存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守护的不是王朝,而是文明存续的火种。”“晷”第一次给出了稍微清晰的回答,“我们源自上一个轮回的幸存者,目睹过类似的毁灭。我们的力量有限,且受到严格规则的制约,无法直接介入大规模战争。我们的飞舟和武器,无法长时间对抗完全体的‘噬星之核’的能量场。”
她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检测到,在能量彻底失控爆发的同时,‘噬星之核’的核心也因转换器被毁而暴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相位缝隙’。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唯一能触及并伤害到它本体的机会。”
“机会?”沈星澜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一个极其渺茫的机会。”“晷”毫不掩饰其危险性,“需要有人能突破能量风暴,抵达皇陵坑洞的最深处,在那个‘相位缝隙’出现的瞬间,将一枚‘熵减炸弹’送入其核心。这枚炸弹无法彻底毁灭它,但有可能将其重创,迫使它陷入漫长的沉眠,为这个世界争取到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喘息时间。”
她看着沈星澜:“飞舟可以勉强送你到坑洞边缘。但之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那里的能量环境极其恶劣,任何高科技装备都会失效,甚至你自身的生命力也会被快速抽取。这更像是一场……意志的考验。”
“我去。”沈星澜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他摇晃着站起身,尽管虚弱,眼神却锐利如初。
已经没有别人了。陆昭然被困,太子湮灭,朝廷混乱……他是唯一经历过地底恐怖、并活着出来的人。更是锦衣卫的同知,守护这片土地,是他的职责。
“晷”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回答,微微点头:“很好。你还有一刻钟时间恢复。之后,我送你下去。”
她递过一枚只有拇指大小、却蕴含着令人心悸能量的纯黑色棱晶体。
“拿好它。靠近核心时,它会自动激活。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三息时间的窗口期。”
沈星澜紧紧握住那枚“熵减炸弹”,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
他走向旁边一个观察窗,望着外面那片被血色和风暴笼罩的天地,望着远处在能量狂潮中摇曳的、微弱的京城防御光晕。
十二个时辰。
最终的时刻,来临了。
这一次,没有大军,没有援兵,只有他,和一枚小小的炸弹。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调整呼吸,将状态提升至巅峰。
一刻钟后,他将是刺向毁灭心脏的,最后一枚孤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