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林奈觉得无聊,索菲亚小姐特意将北区基地藏书室的权限向她开放。除了少数几本仍处于封印状态的禁书之外,其余典籍她皆可随意取阅。
北区基地的藏书,林奈小时候其实就已看过不少,但真理之剑的典藏何其浩瀚,古今中外、各个领域的珍贵文献几乎应有尽有。
就连见多识广的小八都曾感叹过,若论藏书之完备与可信度,真理之剑的书库堪称顶尖,毕竟这些关乎世界本质的“设定”,是做不得假的。
魔斯拉所带来的强盛精神力,加之系统所赋予的技能构建出的记忆宫殿辅助,使得“一目十行”与“过目不忘”这两种近乎极端的能力,能在林奈身上同时发生。
藏书室深处罕有人至,她索性随意席地而坐,背靠着高耸的书架。手边还放着一只盛满了莹紫色葡萄酒的金杯——那是来自酒神的馈赠。杯中蕴藏着温和生命力的酒液,正无声无息地滋养强化着她的体魄,虽效果缓慢,却也聊胜于无。
此刻她正全神贯注于手中那本有关古希腊神话研究的典籍。忽然间,她想起小八上次回去述职时,曾答应要帮她查些资料,后来却因为小八差点失联,这件事便被暂时搁置,直到此刻才重新浮现脑海。
“小八,”她的语气轻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意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啊这个……】 小八的声音立刻响起,透着明显的尴尬和慌乱, 【好吧,我确实给忙忘了……不过你别生气!我现在权限升级了,可以直接询问内部专线!稍等一下,我马上联系那位温柔又万能的专线小姐姐!】
大约十分钟后,小八雀跃活泼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脑海。
【奈奈!我回来啦!】
【首先,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可以确定的是,创世神桐生战兔所在的build起源世界,确实是一个曾在阵营战争中被波及、最终走向终末的世界。】
这一点在林奈的意料之中。她稍稍坐直了身子,静待下文。
“可那个世界最终并没有彻底消亡,反而是他成神之后亲手将世界封印了……”林奈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音顿住,“等等,难道问题出在他成神的过程本身?”
【创世神桐生战兔自身的晋升并无问题。关键在于,他在创造新世界时,引来了一位主神的深切关注。甚至可以说,是那位主神亲自出手,协助他完成了最终的晋升。】
“是哪一位?”
【其名号为——‘奇迹’。】
奇迹。超越一切物理法则、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合二为一的……奇迹。
“可主神不是应当绝对中立,从不主动参与纷争吗?”
林奈记得小八说过的话,但这位奇迹主神的行为,显然偏离了绝对中立的原则。
【因此,这就触及了一个仅有更高权限才能知晓的秘辛:主神,也会拥有祂专属的神眷。】
主神眷属,是亿万中无一的存在。由于条件极为苛刻,许多主神至今仍未选定自己的眷属。
一旦成为神眷,便可与主神共享无限的生命,承接主神的部分权能,代为在各个世界演化主神所代表的抽象概念——说白了,就是主神在万千世界的代理人(或者换个更接地气的词:专属打工人)。
每位主神仅有一个眷属席位,但这个位置并非永恒固定。当主神认为遇到了更合适的存在时,神眷之职便会自动更迭。
而得以退休卸任的前任神眷,将重获自由身,依旧保留主神所赠与的无尽寿命与部分神职力量。
部分退休神眷会选择加入某个心仪的阵营机构继续工作。凭借着前神眷的身份,他们在职场上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更多的退休神眷则偏爱无拘无束的生活,选择成为跨越万千世界的永恒旅人,静静旁观无数世界的诞生、繁荣与衰亡。
主神之下,存在着九大阵营,每个阵营下又有无数维持世界运转的机构。
九大阵营即:守序善良,中立善良,混沌善良,守序中立,绝对中立,混沌中立,守序邪恶,中立邪恶,混沌邪恶。
如此划分下来,绝对中立阵营中有且仅有的存在,便是主神与其麾下的神眷们。
当各个阵营的机构遭遇无法独立解决的难题时,大多会尝试请求主神眷属的帮助。一旦请求符合特定规则,神眷便无法拒绝。
但也并非任何求助都会生效。唯有当求助内容足够契合该神眷所代表的概念之力时,申请才会被规则通过。
因此,许多弱小机构甚至连该向哪位主神眷属递交申请都搞不清楚。
【创世神桐生战兔,完全符合成为奇迹神眷的各项严苛条件。倘若他当时应允,至少也能成为主神管理局局长那一级别的存在。但……】
但是他放弃了一切。林奈在心中默默接上了小八未尽的话语。那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尊荣,但桐生战兔,偏偏就是那亿万分之一的例外。
“抱歉,恕我不能接受。我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重担了。”
一道温柔却浸满无尽哀伤的嗓音仿佛穿透时空,直接在林奈的脑海中响起。
残存于她心脏深处的那一缕创世神执念忽然剧烈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如海啸般汹涌澎湃的记忆浪潮——那些曾被封印的、属于创世神桐生战兔的记忆,此刻尽数解锁。
与此同时,她识海之内那枚正在孕育分身的虫卵也同步轻颤起来。趴在虫卵之上的金色魔斯拉意识体缓缓展开璀璨的鳞翅,温柔地将虫卵包裹起来,耐心安抚。
在创世神的记忆里,并未清晰显现奇迹主神的具体形态,但主神那浩瀚无边的意识曾直接降临他的脑海。
他由衷感激奇迹主神的相助。若非主神加持,仅凭他这位新生神明,绝无可能完成整个世界的融合与重塑。
可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一切、连身边至亲至爱都未能守护住的人,真的有资格担任奇迹的神眷吗?他连为他们创造奇迹都做不到,又怎能背负起为他人带来希望的使命?
创世神桐生战兔,最终婉拒了奇迹主神的邀请。
主神管理局,乃是混沌中立阵营的领袖组织,也是各大阵营中与主神联系最为紧密的机构之一。许多选择继续工作的退休神眷,都会进入主神管理局任职。
因此,主神管理局也成了创世神桐生战兔为自己选定的……生命终末之地。
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回应那些祈求奇迹降临的声音了。这具身躯里残存的力量,便留给未来那些真正能帮助他人的人吧。
他只是,真的有些累了……
共享创世神桐生战兔的记忆,无疑是一次痛苦的精神之旅。但林奈并不觉得那恍如亲身经历的、刻骨铭心的痛楚是一种折磨。在这如同山海般沉重的痛苦淬炼中,她那源自创世神格的分身,正愈发成熟。
这个孩子很快就要诞生了。或许在他诞生之后,她应该让他亲自去一趟build的世界。
自她接受创世神馈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对他许下承诺——她会带他去亲眼见证另一个世界的爱与和平。
即便那只是一个衍生世界,她也绝不容许悲剧再度重演。更何况,在创世神桐生战兔的记忆中,他直至最后也未能查明当年那场阵营战的幕后黑手。倘若衍生世界被那些存在注意到,难保不会又是一场灾厄。
这是承诺。而承诺,必须遵守。创世神格的力量助她良多,现在,轮到她去帮他完成夙愿了。
林奈忽然诧异地抬手,捂住了微微抽痛的胸口。右眼不受控制地轻轻一眨,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而下。
“我知道,我明白……”她低声呢喃,仿佛在与谁对话,“我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那是创世神残存的执念,是忆起故乡与亲人尽失后的彻骨悲痛。起源世界被他亲手封印后,所有的苦果都由他一人独尝。而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林奈,能够真正地替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