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炉观察孔里那张年轻赵德坤将周晓芸推进火海的扭曲画面,像烧红的铁水浇进了陈默的脑子,日夜灼烧。
烈士陵园纪念墙里的防汛日志,承重墙内裹着绣有“L w q”救生衣的骸骨,还有这炉膛里回荡了二十年的无声惨叫…所有碎片都带着倒刺,扎进血肉里,拼出一幅赵德坤用鲜血和人命织就的恐怖蓝图。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守着那套渗出“血水”的房子,守着墙里埋着的秘密,也守着口袋里那把刻着化工厂齿轮、冰凉刺骨的黄铜钥匙。
这把钥匙,是开启地狱的凭证,也是勒紧他脖子的绞索。他清楚,赵德坤调走了,但他织下的网还在收紧。风暴,就在头顶盘旋。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城郊小区死寂的清晨。几辆黑色轿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猛地停在陈默那套“新房”的单元门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穿着深色夹克,表情像冻结的河面,眼神锐利得能刮骨。为首一人亮出证件,红彤彤的国徽刺痛了陈默的眼——“纪委”。
“陈默同志,接到实名举报,反映你名下这套房产存在来源不明及违规问题。请配合我们调查,开门。” 声音平直,不带一丝波澜,却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
举报?来源不明?陈默瞬间明白了。这是赵德坤的釜底抽薪!调离是假,把他彻底摁死、抹掉这套藏着滔天罪证(劣质救生衣、烈士遗骸、可能还有更多)的房子才是真!
一旦纪委的人进去,砸开承重墙,发现里面的东西…他百口莫辩!赵德坤完全可以倒打一耙,把一切栽赃到他头上!侵吞救灾物资?藏匿烈士遗骨?甚至…杀人灭口?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钥匙呢?” 为首那人追问,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
钥匙!那把该死的、带着化工厂齿轮的黄铜钥匙!它就在陈默的裤子口袋里,隔着布料硌着他的腿,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交出去?这扇门一旦被他们用合法程序打开,墙里的秘密曝光,他立刻就会成为替罪羊,万劫不复!不交?抗拒组织调查,同样是重罪!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猛地攫住了陈默!
毁了它!或者…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想不到、谁也搜不到的地方!就在纪委人员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就在对方伸出手准备再次催促的瞬间——
陈默动了!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他自己!只见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喉咙发出“咕噜”一声令人牙酸的吞咽声!他甚至没有咀嚼,硬生生地、凭借一股蛮力,将那块带着尖锐齿形和冰冷金属棱角的钥匙,整个儿囫囵吞了下去!
“你干什么?!” 纪委的人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想要上前阻止,但已经晚了!
剧烈的、如同刀片刮过食道和胃壁的尖锐疼痛瞬间席卷了陈默!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胃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几乎窒息!
他像一只被丢进滚水里的虾米,蜷缩在冰冷的楼道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
纪委的人面面相觑,震惊之后是极度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棘手。为首那人迅速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快!”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划破长空。县医院急诊室里一片忙乱。
陈默被强制按在移动担架床上,胃里翻江倒海,那把冰冷的金属钥匙像一颗子弹卡在体内,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嘴唇咬得发白。
“病人吞服了金属异物!立刻送放射科!拍x光片定位!” 医生急促地吩咐着,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吞钥匙?这太罕见了。
冰冷的放射科检查室,巨大的x光机像一头沉默的金属怪兽。陈默被要求脱掉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仰面躺在坚硬的检查床上。
巨大的白色铅板缓缓降下,悬停在他胸腹上方。他闭上眼睛,忍受着胃里尖锐的异物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别动!吸气!屏住呼吸!” 技师的声音从操作间传来。
嗡——
机器启动了。低沉的电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一道看不见的射线穿透了陈默的身体。
操作间里,技师盯着眼前的荧光屏。屏幕亮起,显示出陈默胸腹部的骨骼和内脏模糊的灰白轮廓。
清晰可见的是,在胃部区域,一个形状极其规则、边缘锐利的、高密度的金属异物影像,如同黑夜里的灯塔般刺眼地显现出来!正是那把黄铜钥匙的轮廓!
技师熟练地调整着机器的角度和曝光参数,试图获取更清晰的异物定位图像,为后续可能的胃镜取出或手术做准备。他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
一声轻响,一张清晰的x光片从机器里缓缓吐出。
技师拿起那张还带着余温的片子,凑到观片灯箱前。刺眼的白光瞬间穿透胶片。他习惯性地先看异物——那把钥匙在胃里的位置和形态非常清晰,边缘锐利。
然而,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去评估周围组织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在那片代表陈默胃部软组织的、均匀的灰色背景上,那把钥匙的金属影像本身,竟然投射出了远超其物理形态的、更复杂的阴影!
不!不是阴影!是图像!
在观片灯箱强烈的背光照射下,透过钥匙金属影像所在区域的胶片,竟然清晰地显现出了一幅线条精细、结构分明的——建筑平面图!
图纸的轮廓,赫然就是他正身处其中的这栋县医院住院部的结构!
但这不是重点!
让技师浑身汗毛倒竖的是,在这幅精细的建筑蓝图上,在代表地下室区域的复杂管道和承重结构旁边,用极其细小却异常清晰的红色线条,标注着一个额外的、隐藏的夹层空间!
夹层入口的位置被一个醒目的箭头精确指向。而在那个夹层空间的旁边,用同样刺目的红色印刷体,标注着一行冰冷的小字:
“抗洪烈士遗骨临时存放点 -
封存”
“哐当!”
技师手中的x光片夹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机器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外,陈默躺在移动床上,剧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听到了那声异响。
他挣扎着侧过头,透过检查室敞开的门缝,看到了技师那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还有他死死盯着的、掉落在地上的那张x光片。
观片灯箱刺眼的白光穿透胶片,清晰地映照出那张胃部x光片上的恐怖景象——钥匙冰冷的金属轮廓,像一枚邪恶的印章,深深嵌在他身体的影像里。
而钥匙的“影子”里,那幅凭空出现的医院地下蓝图,以及“抗洪烈士遗骨临时存放点”的血红字样,如同来自地狱的传票,冰冷地宣告着:他吞下的不仅是一把钥匙,更是赵德坤埋藏了二十多年、跨越了生死的、最血腥的罪证地图!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沿着陈默的脊椎疯狂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