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内,相国临时行辕。
昔日或许曾属于某位汉室宗亲的华丽府邸,如今却被暴戾和奢靡的气息充斥。
沉重的战甲与华丽的锦缎胡乱堆叠,酒肉香气与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董卓肥胖如山的身躯瘫坐在一张宽大的虎皮软榻上,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脚下,一名不小心打翻了酒盏的侍女正瑟瑟发抖,额头磕在地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华贵的地毯,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殿内,李傕、郭汜、张济等西凉大将分立两侧,个个盔甲染血,气息不稳,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挫败和压抑的怒火。
吕布站在稍远的位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那双桀骜的眸子里除了不甘,更深处竟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仿佛还未从某种可怕的回忆中彻底摆脱。
败了。
飞熊魔军,他耗费无数钱粮心血,以秘法精心培育出的无敌铁骑,竟然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三千魔骑,活着逃回关内的不足两千,还个个带伤,魔气溃散,没有数月休养和血食补充,根本恢复不了战力。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击败飞熊军的,并非联军那几十万乌合之众的正面冲杀,而是被人用精妙绝伦的术法层层算计,最终被一支轻骑兵侧翼击溃!
奇耻大辱!
简直是把他董仲颖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董卓猛地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酒水肉食洒了一地。
他咆哮如雷,声震屋瓦,“堂堂飞熊军,竟然被一群关东土鸡瓦狗打得抱头鼠窜!”
“还有你!奉先!你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怎么连几个无名下将都拿不下?!最后还要…还要人出手救你?!”
他的目光狠狠剐向吕布,最后半句明显带着迁怒和某种不易察觉的忌惮。
吕布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中凶光暴涨,但似乎想到什么,又强行压下怒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并不答话。
殿内气氛更加压抑。
“相国息怒。”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见文士打扮的李儒从角落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显然之前与郭嘉的隔空斗法消耗不小,甚至可能吃了点暗亏,但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如同毒蛇的信子。
“胜败乃兵家常事。飞熊军之败,非战之罪,实乃联军之中,藏有高人。”
李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人文心修为极高,竟能看破万魂魔煞阵运转之秘,并精准找到阵眼加以破坏。其术法灵动诡谲,防不胜防。更有白马义从这等精锐配合…此败,情理之中。”
他这番话,既是为飞熊军和吕布开脱,也是点明关键,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真正的威胁。
董卓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但怒火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盯着李儒:“高人?比文优你还高?”
李儒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缓缓摇头:
“其路数与儒不同,更重机变与洞察,单论方才阵前斗法,其应变之速,确在儒之上。若非儒及时稳住阵脚,飞熊军损失恐怕更大。”
连李儒都自认稍逊一筹?!
众将更是骇然。
李儒之能,他们深有体会,那可是能谋划废立皇帝的狠角色!
“可知是何人?”董卓沉声问道。
“观其文气特性,兼有颍川之灵动与寒门之奇诡…”李儒沉吟道,
“若儒所料不差,应是那荀衍荀文渊麾下首席谋士,姓郭名嘉,字奉孝,有‘鬼才’之称。”
“荀衍!又是这个荀文渊!”
董卓咬牙切齿,这个名字最近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斩华雄的是他的人,战吕布的是他的人,现在破他飞熊军的,还是他的人!
“咱家与他势不两立!”
发泄了一句后,董卓看向李儒,语气缓和了不少:
“文优,如今局势不利,虎牢关虽险,但联军势大,又有高人相助,长久下去,恐难坚守。你可有良策?”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李儒身上。
李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踱步,声音如同毒蛇滑过地面:
“相国,联军虽众,却各怀鬼胎,袁绍优柔,袁术狭隘,曹操狡黠,其余诸侯皆不足虑。彼等胜了一阵,必生骄怠,且内部争功夺利之祸,不久必生。”
“然,”
他话锋一转,“我军新败,士气受挫,若正面相持,确非良策。”
“故,儒有一计,若成,可不费吹灰之力,尽灭关东群鼠,至少…也能让其元气大伤,再无能力西顾!”
“哦?计将安出?”董卓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众将也竖起耳朵。
李儒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董卓脸上,一字一句道:
“与其在此与彼等耗损兵力,不若…以洛阳为饵,布下绝阵,请君入瓮!”
“以洛阳为饵?”
董卓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正是!”
李儒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
“洛阳乃帝都,龙气盘踞,更是天下之中,地脉交汇之所!其下,更埋藏着汉室四百年积累的庞杂气运与…无数冤魂戾气!”
他越说越兴奋,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相国可还记得,昔日洛阳皇城之下,前朝所留的那处‘九幽地脉节点’?”
董卓似乎想到什么,肥胖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你是说…那个被历代皇室封印的…”
“没错!”
李儒打断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那节点连通地底阴煞,若能以特殊阵法引动,再以海量生灵血气与王朝衰败之气为引…便可布下上古失传的——‘九幽噬魂魔阵’!”
“此阵一旦布成,笼罩整个洛阳城及周边百里!阵中之人,魂魄会被魔阵源源不断吸食,化为滋养魔阵的养料!修为越低,死得越快!”
“即便是修行者,也会被不断削弱,最终魂飞魄散!而主持大阵者,则可吸纳炼化这些魂魄之力,修为暴涨!”
李儒的描述让殿内所有将领,包括吕布在内,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计策…太毒了!太狠了!
这是要将整个洛阳城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届时,相国可对外宣称,迫于联军压力,欲迁都长安。”
李儒继续说着他的毒计,
“联军那群蠢货,见我军‘溃退’,必争先恐后涌入洛阳‘抢功’!待其主力尽入彀中…便可启动魔阵!”
他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化作魔阵的养料!届时,什么袁绍曹操,什么荀衍郭嘉,皆成枯骨!天下还有谁能挡相国虎威?!”
“而相国您,”
李儒看向董卓,语气充满诱惑,
“则可趁势挟天子与百官,迁都长安,坐看关东自相残杀。待魔阵功成,吸纳亿万生魂之力,相国修为必能突破瓶颈,甚至…窥得长生之秘,亦非不可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儒这疯狂而恶毒的计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策略,这是要将天都捅破!
亿万生灵啊!其中还包括无数洛阳的平民百姓!
但…董卓那双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里,最初的震惊过后,燃起的却是贪婪与疯狂的光芒!
修为暴涨!
长生之秘!
尽灭关东群鼠!
这两个诱惑,对他而言,太大了!
至于亿万生灵?
在他眼中,不过是草芥蝼蚁!只要能成就他的霸业和长生,死再多又何妨?
“好!好!好!”
董卓猛地站起,肥胖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脸上横肉抖动,显得无比狰狞,
“此计大妙!就依文优之策!”
他猛地看向李傕郭汜等人,厉声道:
“听见没有?立刻秘密准备迁都事宜!记住,是秘密准备!对外,给咱家摆出死守虎牢的架势!”
“诺!”
众将压下心中的寒意,齐声应道。
“文优!”
董卓又看向李儒,语气热切,
“布阵所需一切,尽皆予你!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务必给咱家,把这场‘盛宴’,准备得妥妥当当!”
李儒躬身一礼,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儒,定不负相国所托。必让那洛阳城,成为联军诸侯的…绝佳坟场!”
一场针对整个联军,乃至整个洛阳城的惊天阴谋,就此拉开序幕。
虎牢关外,联军大营依旧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却无人知晓,一张吞噬一切的恶魔巨口,正在洛阳缓缓张开。
而了望台上,正与曹操、刘备等人饮酒谈笑的荀衍,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经意地蹙起,望向虎牢关方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
旁边的郭嘉,不知何时停止了灌酒,手指在袖中微微掐动,脸上那惯有的懒散笑容渐渐消失,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奉孝,怎么了?”荀衍传音问道。
郭嘉沉吟片刻,回道:
“主公,关内煞气隐而不发,却有一股极阴晦的算计之力涌动不休…李儒那条毒蛇,吃了这么大亏,却安静得过分…嘉总觉得,他在憋一泡又臭又毒的屎…”
荀衍眼神微凝,放下酒杯。
“传令下去,让‘夜枭’动起来。”
“夜枭”,是荀衍授意郭嘉、借助颍川商会和荀家人脉,早在洛阳布下的情报网络,此刻终于派上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