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光透过岩洞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扭曲的光斑,将洞内四人疲惫而紧绷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休整了半夜,身体的疲惫稍缓,但精神的沉重和物资的匮乏,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
“水还能撑两天,食物……最多三天。”王姐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储备,声音干涩。她看向依旧虚弱的小张,眼中满是忧虑。小张的内伤需要更专业的治疗和休息,但在这里,这些都成了奢望。
白瑾检查着高斯步枪的能量匣,又看了看自己那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机械义肢,啐了一口:“武器能量只剩三分之一,我这胳膊也快成烧火棍了。这鬼地方,连块能拆下来当备用零件的干净金属都找不到。”
林启没有参与讨论,他盘膝坐在洞口附近,闭目凝神,全力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昨夜察觉到的那股微弱而原始的能量波动。随着黎明的到来,那股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并且……带着明确的指向性,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引导着某个方向。
“那边。”林启突然睁开眼,指向远处一片更加密集、颜色也更深沉的怪异森林,“能量的源头,在森林深处。感觉……很强烈,而且,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呼唤?”
“呼唤?”白瑾挑眉,语气带着怀疑,“小子,你是不是被撞坏脑子了?在这种鬼地方,任何‘呼唤’都可能是陷阱。”
王姐却若有所思:“林启的感知一直很准确。而且,我们别无选择。留在这里,弹尽粮绝是死路一条。去森林里,或许能找到水源、食物,甚至……弄清这个星球的秘密。”她看向林启,“距离多远?能感知到具体危险吗?”
林启摇了摇头:“距离不好判断,感知被干扰得很厉害。危险……无法确定,但那种能量的性质很温和,与‘织网者’或‘修正者’的暴戾混乱截然不同。”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决定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前进。
穿越这片陌生的土地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暗红色的泥土粘稠而湿滑,那些扭曲的植物不仅形态怪异,有些还具有攻击性。一种如同巨大捕蝇草般的紫色植物突然从地下弹起,带着恶臭的粘液罩向队伍末尾的小张!
“小心!”白瑾反应极快,机械义肢能量爆发,一道幽蓝弧光闪过,将那植物从中劈断,腥臭的汁液溅了一地。但她的义肢也因此发出一阵过载的嗡鸣,电弧更加不稳定了。
小张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牵动了内伤,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样下去不行!”白瑾扶住小张,看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怪异森林,语气沉重,“我们速度太慢了,而且目标太大。”
随着不断深入,森林的景象越发诡异。树木的枝干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树叶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一些散发着荧光的菌类如同地毯般铺满地面,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仿佛哀鸣般的噗嗤声。空气中那股硫磺和腐植的气味更加浓郁,但也混杂了一丝……类似臭氧和古老尘埃的奇异味道。
林启手臂上的“小蓝”对这里的环境似乎适应了一些,排斥感减弱,甚至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好奇”。口袋里的“理论之基”晶体则持续与那股源头能量共鸣,为他指引着方向。
突然,走在前方探路的白瑾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众人立刻隐蔽到一棵巨大的、树皮如同鳞片般的怪树后方。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几块巨大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暗青色石碑!石碑的表面光滑,刻着与撒哈拉、火星遗迹同源的奇异符号,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林启感知到的同源能量波动!
是远古超文明的遗迹!在这个陌生的星球上,竟然也存在他们的痕迹!
然而,还没等他们感到欣喜,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窸窣声从四周的森林阴影中传来!
下一刻,无数只拳头大小、外形如同披着骨甲和金属碎片的蜘蛛般的生物,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它们的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尖锐的口器开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目标明确地朝着石碑——以及石碑附近的林启等人扑来!
“是‘清道夫’!‘织网者’的低级清扫单位!它们怎么会在这里?!”白瑾脸色大变,立刻举枪射击!高斯步枪喷吐火舌,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清道夫”打得粉碎!
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而且动作迅捷,悍不畏死!
“保护小张!靠近石碑!”王姐喊道,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切割工具,虽然威力有限,但也奋力挥舞着抵挡靠近的怪物。
林启也捡起一根沉重的金属树枝,奋力击打着扑上来的“清道夫”。他能感觉到,这些怪物并非被他们吸引,它们的主要目标,似乎是那几块正在散发能量的石碑!他们只是恰好挡在了路上!
战斗瞬间白热化。高斯步枪的咆哮声、怪物的嘶鸣、金属与甲壳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白瑾的机械义肢在超负荷运转下,终于冒起了黑烟,动作变得迟滞。王姐的手臂被一只“清道夫”的锋利节肢划伤,鲜血直流。小张虽然虚弱,也咬着牙用找到的石头砸向靠近的怪物。
林启一边战斗,一边焦急地感知着石碑。他发现,石碑散发的能量似乎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场,越靠近石碑,那些“清道夫”的动作就越发迟疑和困难!
“退到石碑中间去!”林启大喊。
四人边战边退,艰难地挪到了几块石碑环绕的中心区域。果然,一进入这个范围,那些“清道夫”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只能在圈外焦躁地嘶鸣、冲撞,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暂时安全了。但所有人都挂了彩,气喘吁吁,白瑾的机械义肢几乎报废,王姐的伤口需要处理,小张更是因为剧烈的运动和恐惧,内伤加重,咳血不止。
“它们……它们在破坏石碑!”小张突然惊恐地指着外面。只见那些无法冲进来的“清道夫”,开始用它们尖锐的肢体和腐蚀性的唾液,疯狂地攻击着外围的石碑!石碑表面的光芒在攻击下剧烈闪烁,刻印的符号也开始变得黯淡!
“不行!石碑的能量场在减弱!”王姐看着手中探测器上飞速下降的能量读数,脸色煞白。一旦能量场消失,他们将被外面的怪物潮瞬间淹没!
必须有人出去引开它们!或者……破坏它们的攻击!
“我去!”白瑾毫不犹豫,她看了一眼几乎无法动弹的机械义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准备用自己当诱饵。
“不行!你出去就是送死!”王姐拉住她。
就在这时,小张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异常坚定:“让我去……我……我反正……快不行了……”他看着林启和王姐,露出一丝苦涩而释然的笑容,“你们……更重要……带着……希望……走下去……”
“小张!别做傻事!”王姐惊呼。
但小张已经猛地冲出了石碑的能量场范围!他挥舞着双手,发出巨大的喊声,吸引着“清道夫”的注意力!
果然,大部分“清道夫”立刻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活靶子”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调转方向,疯狂地扑向小张!
“不!!!”王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启和白瑾也目眦欲裂,想要冲出去,却被更多反应过来、继续攻击石碑的“清道夫”挡住。
小张在怪物群中奋力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几块高能量电池(从逃生舱拆下的)扔向了远离石碑的森林深处,并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引爆了电池!
轰!!!!
剧烈的爆炸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的怪物,也彻底吸引了所有“清道夫”的仇恨。
趁着这个宝贵的空隙,林启眼中含泪,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力和悲愤,沟通“理论之基”晶体,引导着石碑那即将熄灭的能量,混合着自己和“小蓝”的力量,化作一股强烈的、带着净化意味的能量脉冲,以石碑为中心,猛地向外扩散!
嗡——!
蓝色的能量波纹所过之处,那些正在攻击石碑的“清道夫”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间僵直、瓦解、化为飞灰!
能量场稳定了下来。
但森林深处,小张的身影,已经彻底被蜂拥而至的怪物潮淹没,只有那声最后的、微弱的爆炸声,如同他生命的绝响,在诡异的森林中久久回荡。
牺牲,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惨烈。
石碑范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王姐无力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白瑾死死咬着牙,拳头紧握,指甲嵌入了掌心。林启怔怔地看着小张消失的方向,眼眶通红,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燃烧的怒火。
他们活了下来,因为同伴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创造了机会。
伤亡与牺牲,在这条通往未知与希望的道路上,刻下了第一道血色的印记。而前方的森林深处,那能量的源头,似乎也因为这场惨烈的战斗,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