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一丝慵懒又略显古怪的少年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嘿,老沈。刚才那一下…有点意思啊。】
是玄影!
那盏与他神魂相连、平日里多半在沉睡或神游天外、嘴贱又难请动的古灯灯灵!
沈玄月心神微动,以神念回应:
【你感应到了什么?】 能让这家伙主动开口,绝非凡事。
【啧,】玄影的声音带着点玩味,
【一股子…下水道味儿混合着败家犬临终放屁的酸爽。】
它形容得极其粗俗,
【非常非常弱的怨力诅咒波动,隔了十万八千里,还拐了七八道弯,蔫了吧唧的,跟你身上那煌煌如大日的本源之力比起来,简直像企图用唾沫星子淹死太阳。】
诅咒?沈玄月眸光一凝。
是谁?渡者?还是…
【不过嘛,】玄影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
【这玩意儿虽然弱得可怜,但怨毒劲儿挺足,而且…嗯,像是冲着你和你身边那个…画画挺好看、灵力闻起来跟温吞水似的小丫头片子来的。
针对性挺强啊老沈。你这是又撬了谁家祖坟还是抢了人家老婆了?让人家恨到隔着这么远都要呕心沥血咒你?】
冲着他和苏婉容?
沈玄月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赵钰成。
只有他,近期有足够的动机和怨恨,且有能力接触到这种阴私手段。
【能追踪源头或解析具体内容么?】沈玄月问。
【追踪?】玄影嗤笑一声,
【就这点比屁强不了多少的残余波动,还经过层层削弱和转手,源头早特么散了。
解析?更别提了,内容恶毒是恶毒,但本身构架粗糙低劣,跟小孩子用粪叉画画差不多,除了恶心人没啥实际杀伤力。
对你来说,就跟沾了点灰尘差不多,抖抖就没了。】
【…】沈玄月沉默。
确实,以他的修为和神魂强度,这种程度的诅咒,连让他打个喷嚏都难。
【但是——】
玄影拖长了调子,
【对你来说是灰尘,对那个‘温吞水’小丫头可就不一定咯。】
沈玄月眼神微沉:
【说清楚。】
【那小丫头根基是不错,灵力也纯净,但太温吞,太柔韧,缺乏锋锐和爆发力。】
玄影分析道,
【这种体质心性,好比一块最上等的宣纸,能吸纳万物灵韵,但也最容易沾染污秽。
这种怨毒诅咒之力,对你来说是灰尘,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不易察觉的墨点。
少量无所谓,但若是积累多了,或者被有心人利用…
嘿,保不齐哪天她运笔作画或者修炼到关键处,心魔悄咪咪被勾动那么一下下…
啧啧,那画面…】
它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苏婉容的灵力和心性特点,使她对这种阴毒怨力的抗性远不如沈玄月,更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埋下隐患。
【当然,】玄影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现在这点量,也就够让她晚上做个噩梦的程度。咱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这玩意儿吧,就像牛皮癣,不致命,但膈应人。而且…】
它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难得的正经,
【我嗅到那诅咒里,夹杂着一丝非常非常淡的、令人不快的…‘旧相识’的味道。虽然淡得几乎没了,但感觉错不了。
可能用来下咒的那点破烂材料,跟某些被镇压在旮旯角里的老古董有点牵连。
小心点总没错,免得阴沟里翻船,到时候我可没工夫给你哭坟。】
说完,玄影的声音便沉寂下去,仿佛又陷入了沉睡,深藏功与名(主要是懒得再废话)。
沈玄月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
银灰色的眸子深处,寒光微凝。
赵钰成…蝼蚁般的东西,竟然还敢用这种阴毒手段?
而且,玄影最后那句话…“旧相识”的味道?
与某些被镇压的“老古董”有关?这让他不得不更加警惕。
难道赵家背后,或者那诅咒的源头,还牵扯到更麻烦的东西?
他的目光越过吧台,落向书画角。
苏婉容正拿起一支新的画笔,蘸了清水,准备调墨,侧脸温婉宁静,眼神专注,
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艺术世界里,对即将可能降临的、无形的恶意毫无察觉。
沈玄月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不惧这种小把戏,但玄影的提醒不无道理。
苏婉容…确实需要留意。
而且,这诅咒如同玄影所说,虽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话,也足够令人厌烦。
他需要做点什么。
至少,要确保那丝阴冷的怨力,无法真正靠近和影响她。
想到这里,沈玄月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身走向后厨。
片刻后,他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安神茶走了出来。
茶汤色泽清亮,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里面似乎还多加了几味宁心静气的灵草。
他径直走向书画角。
苏婉容正专注于笔尖,忽然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头,看见沈玄月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微微一愣。
“玄月先生?”
“嗯。”
沈玄月将茶杯放在画案一角,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看你气色稍弱,泡了杯安神茶。趁热喝。”
苏婉容受宠若惊,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放下笔:
“多谢先生,我…我没事的…”
她没想到沈玄月会突然关心她的气色。
“近日天气转凉,灵力易有波动,注意些好。”
沈玄月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便转身离开。
苏婉容捧着那杯温热的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和那令人安心的草木香气,心里甜丝丝的。
玄月先生…竟然这么细心体贴?
吧台那边,胡倩倩的狐狸眼瞬间瞪圆了!
老板!亲手泡茶?!
还是给苏婉容?!
偏心!赤裸裸的偏心!
“老板!员工关怀费!健康饮品费!区别对待精神损失费!
得加钱!三十四万倍!”她内心酸水泛滥成灾。
莫青瑶也从书卷中抬起头,野性的凤眼扫过那杯茶,又看了看沈玄月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老板可不像会突然关心员工气色的人…除非,他察觉到了什么需要“安神”的东西?
林小雾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杯茶,小脸上满是羡慕:“玄月哥真好啊…”
沈玄月回到吧台后,神色如常。
没有人知道,就在他放下茶杯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银色流光,
如同无形的守护符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杯安神茶中,并随着茶气,悄然萦绕在苏婉容周身,形成了一个肉眼和普通灵识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净化屏障。
这屏障无法完全阻隔诅咒,但足以将那丝阴冷的怨力削弱到对苏婉容几乎无害的程度。
做完这一切,沈玄月银灰色的眸子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城市,看到西郊那座看守所。
赵钰成…以及那可能隐藏在诅咒背后的、令人不快的“旧相识”的气息…这件事,或许还没完。
一丝冰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杀意,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看来,对某些蝼蚁,仅仅是关起来,似乎还不够。
无形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赵钰成那恶毒而孱弱的诅咒,虽未掀起巨浪,却悄然改变了湖底的生态,引来了掠食者的注视。
而玄影的提醒,更是为这看似滑稽的闹剧,蒙上了一层更深沉、更危险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