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霜大惊,拍马便逃。身后十余骑“于阗骑兵”死死追赶,渐渐越追越近。
“这……这不是骁骑佰长的坐骑吗?怎么还跑不过于阗骑兵?”贺兰霜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原来,贺兰霜所骑马儿是焱狼骁骑的军马不假,但哈坎如何舍得真的把自己坐骑许她?更不说定下骗杀贺兰霜的计策后,哈坎故意将这匹挑出来交易的军马单独喂食,只给些粗劣草料,不喂精料,一连五日,看似未有掉膘,实则耐力已经差出许多。
眼瞅着追兵离自己已没有几个马身的距离,贺兰霜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侧头往右后一看,贺兰霜大骇:追她最近的一骑,手上所举腰刀,正是她早晨插在路边的那把佩刀;身上穿的是于阗军服,脸,却分明是哈坎的脸!
贺兰霜用力抽打坐骑,那马勉力快了几步,但仍拉不开距离。就在此时,又远远看见一骑,正冲自己而来,风雪中观瞧不清。贺兰霜正努力分辨,只见那骑张弓搭箭,对着自己拉满了弦……
“后又追兵,前有堵截。罢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便折在这里,滔滔交河边,茫茫旷野上,如此景色,也算值了!”
贺兰霜喃喃说罢,闭上双眼。“嗖”的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痛鼓膜,贺兰霜只觉得一阵疾风掠过,右耳之上短发被削去几丝,旋即一声惨叫传来,转头看时,哈坎已经落马,翻滚在地,胸口正中一箭,自后背透出,死状极惨。
未等回头,贺兰霜左后追得最近的一骑同样胸口中箭,翻身落马。贺兰霜回过头来,先前直冲自己奔来的挽弓人已到近前,贺兰霜又惊又喜,娇声喊道:
“墨公子!竟然是你!”
阿墨调转马头,与贺兰霜并驾齐驱,回身又是一箭。然而追兵们有了防备,早已全部伏身,举盾而行。这一箭“咚”一声扎到追得最近的“于阗骑兵”手中盾上,未能造成威胁。
“这种时候,顾不得许多规矩了!只能射马了!”阿墨心道,抽箭搭好,转过身去,正欲拉弓,却发现有八、九个追兵早已将弓拉满,或对准自己,或对着贺兰霜!
“伏身——!”阿墨大叫,将自己身子伏低,弓箭“嗖嗖”地从脑顶飞过!还好自己躲得快,否则至少身中两箭,凶多吉少。
贺兰霜却没这般幸运,她虽听到阿墨呼喊,却已来不及动作。阿墨眼睁睁看着一支飞矢正中贺兰霜后心,坠到雪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和钻心疼痛让贺兰霜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
贺兰霜痛吟一声,向前扑倒,缰绳脱手,几乎坠地。还好她清醒得很快,忍着剧痛,死死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掉下来。可惜无论她如何伸手抓拿,也再未能摸到缰绳。
追兵第二波齐射又至,贺兰霜挂在马身上,这个姿势救了她,乱箭呼啸,擦身而过,未能命中。但她摇摇欲坠,极其凶险。
阿墨驭马从侧面靠近贺兰霜,伸手将她揽住,一把抱到自己身前,摁在骅影背上,伏下胸口贴住贺兰霜,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护着她。
箭矢一拨一拨飞来,骅影极聪明,悟得追兵放箭的节奏,蛇皮走位,左右飘忽。但如此一来,骅影跑动的距离要比直线追击的追兵多出不少,更兼驮着两人,骅影再如何健壮,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阿墨又要躲避来箭,又要保护贺兰霜,全然腾不出时间反击!
更糟糕的是,在身后追击的都是焱狼骁骑,并非泛泛之辈,发现骅影照着他们射箭的规律走位,默契地放弃齐射,改为随意乱射。阿墨和骅影再怎么跑位,迟早都会中箭。
紧急时,奔跑中的骅影突然嘶鸣一声。与此同时,阿墨发现射向他们的来矢失了方向:或朝左,或朝右,或上天,或向地,如儿戏般,完全没了准头;马蹄声也混乱不堪。
阿墨回头望去,追兵的战马惊惶焦躁,难以驱驰,若非有人驾驭,估计早已胡乱奔突。
阿墨正在惊疑,左手边小坡上突然腾起一阵雪雾,几十个白色幽灵从斜刺里冲出来,迅速靠向他们。
一阵嚎声响起,阿墨激动得声音颤抖:
“狼王!是雪狼王!”
“怎么……祸不单行啊……”贺兰霜趴在马背上,面露绝望之色。
“不,贺兰姑娘,没准,没准咱俩有救了!”阿墨道:“这些雪狼看起来不是冲咱俩来的!”
果然,为首那头公狼一声呼啸,数十头雪狼三两成群,悉数分开,各朝一匹马儿扑过去,唯独放过了骅影。
阿墨向右轻扯缰绳,驾着骅影冲上左边斜坡,转身勒住骅影站定,将贺兰霜轻轻扶起坐直。
只见贺兰霜的背上后心处,衣服破了个洞,显然是被那箭射的。以他的经验,那一箭不管是角度,还是力道,足以透穿贺兰霜的肩胛,结果打到贺兰霜身上,竟未扎入,直接坠地,阿墨心中直呼万幸!
但贺兰霜柳眉紧蹙,看起来相当痛苦。
阿墨来不及多想,双手揪住贺兰霜后衣领,往两边儿使劲。贺兰霜疾呼:“不要!”,可哪里还来得及?“嚓”的一声,衣物撕裂,贺兰霜的白皙玉背失去遮挡,尽入阿墨眼底。
还好贺兰霜穿有一层贴身小衣,半透半隐,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得出来中箭之处红了一大片。阿墨担心有流血的创口伤在隐秘处,低头仔细观瞧。只见贺兰霜背上还另有一处愈合的疤痕。
阿墨一瞧,便知是箭伤。万幸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伤口。
“墨公子!”贺兰霜又羞又恼,闭眼喊道。
阿墨猛然意识到自己无理,连连道歉:“贺兰姑娘,对,对不起!”
说完,阿墨即刻将扯破的衣裳合起,但裂缝犹在,一阵寒风吹来,贺兰霜打了个冷战。
阿墨解下自己的披风,给贺兰霜披上,又轻轻地将手从贺兰霜背后环绕到她身前,为她拢紧披风,团着她,用披风整个裹住她。
贺兰霜又痛又累,索性轻轻一靠,倚在阿墨胸前,两人一起静静地观望小坡脚下发生的一切。
那里,马嘶、狼嚎、人叫骂,一场大战正在激烈上演,交河河畔竟如修罗斗场般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