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终于开始。车合烈、阿依慕带着阿墨等人亲力亲为,监理农事,直至夏初。不知不觉,离别已至。何时回归车师前部,已成为阿依慕和车合烈每次分别前的老话题。
“姐夫,先王殡天已有数年,又无子嗣。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虽然变回了部落,但总由我代政理事也不是办法。姐夫是时候回来了。”
“是,妹妹辛苦,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原想待到汗王西逝后方回,但最近也是想过了,这七、八年来我自问兢兢业业,勤勉奉公,车师汗国也上了正轨,算是对得起汗王的恩情了。所以,我打算来年春日便回。”
“当真?”阿依慕大喜问道。
“自然是真的。”车合烈答道。
阿依慕低下头,眸中偷偷流转的,尽是无法掩饰的喜悦。过了一小会儿,又抬起头问:“为何是明年春日?可再早一些?”
车合烈面露为难之色道:“只因去年商议举办阿墨、贝支的成人礼和卓达大会时,汗王便说过,今年夏末,要给小夕举办隆重的成人礼。我自是推辞的,但汗王必然会大举操办。”
“那姐夫早回,便可不必麻烦汗王,不是更好?”
“我也想过,但汗王言之在先,我若早回,显得不知礼数;还是等小夕成人礼毕,我再细细交接军中事务,过完今年再回,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是啊……小夕的成人礼都要来了,真快啊!”阿依慕望向屋外嬉闹的小夕、阿墨几人,思绪万千,竟红了眼眶:“只愿小夕将来的夫婿如她所愿。”
按照车师王族的习俗,王族公主十四岁时,便要举行所谓公主的成人礼。事实上成人礼便是一场比武招亲,各王族未婚男子,但凡心仪该公主的,皆可参加,最终胜者,即定下终身,于四年之后,公主年满十八岁时大婚。
车合烈也望向屋外几个孩子道:“身为公主,倒不如寻常女子自由,决定不了自己的姻缘。看缘分吧。”话虽如此,言语中却透露着无尽的忧虑。
阿依慕依着车合烈目光寻去,落在阿墨身上,心知车合烈所想,便安慰道:“姐夫勿虑,遍观现下王族青年儿郎,无人有把握取胜墨儿。”
车合烈神情稍宽道:“如此便是最好。”
阿依慕道:“姐夫放心,定会遂了小夕的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几个字,阿依慕幽幽地看了车合烈一眼,又道:“姐夫,此番回去,因为匈奴退兵的事,沙罗多处必不给你好看,且忍至归来之时,不要与他发作。”
车合烈道:“妹妹放心,我自有分寸。”
阿依慕依旧放心不下,继续交代:“若能早回,便早回。让沙罗多知道你和阿墨无意卷入立储之事,便是好的!”
次日一早,车合烈带着几个孩子,以及贡布、须广卜,沿着交河西行回都。阿依慕依依不舍,直送出十余里地。
回到务涂谷,车合烈领着阿墨、贝支入朝堂复命。
汗王大喜道:“车掌军,辛苦!墨儿,贝支,你俩也不易,在阿掌事处成长不少吧?”
贝支答道:“禀父汗,孩儿此行得慕阿姨倾力栽培,又能为父汗分忧,真是三生有幸!”
汗王道:“你俩小小年纪远赴车师前部,赈雪灾,退匈奴,保春耕,立下大功,且未向朝堂请求一钱一粟!本王非常欣慰!”
“父汗何故厚此薄彼!若非我身犯险境,想退匈奴,就凭他们?”沙罗多愤愤不平道。
车合烈忍怒不言。
“我儿沙罗多同样赈灾有功!”汗王对群臣赞道:“不瞒诸位,去年冬时,我最担心的便是沙罗王爷,忧他经验不足,赈灾不力。不想我儿治下,乌兰那勒无一人饿毙,无乱民暴动!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入匈谈判。如此作为,令本汗刮目相看!”
说完对三名皇子道:“这个冬天已然证明,你兄弟三人只要勠力同心,任它天降灾祸,强敌压境,又有何忧?愿你三人今后互敬互爱,互帮互扶,我车师必国势昌隆,无人敢欺!”
众臣跪拜贺喜。汗王大悦,当即起身宣布道:“赖先祖庇佑,我儿齐心,去年寒冬之灾困已解!掌政乞远谋听令,今夏待到万物繁茂之时,择吉日安排祭祖,告慰先人!”
散朝之后,群臣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汗王必是有意在夏祭时宣布册立汗储一事。
…………
转眼已是盛夏。
祭祖那日,阿柴无事,便又到掌军府门来寻小丫。
“柴哥哥,你怎么来了?”小丫出得府门,又惊又喜。两人思念至深,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抱在一起。
“今天汗王祭祖,正好来看看你!”阿柴道。
“我知道今天汗王祭祖,可是你怎么不去?沙罗王爷那儿不需要你么?”
“祭祖仪式,外场有车掌军的军队把着,内场有血卫巴勒将军的焱狼骁骑往来巡逻,另两名血卫拉迪和安呼硕护在王爷左右,有我什么事?反正沙罗王爷没叫我去。”
“如此听来,还真是没柴哥哥你什么事了……”
“不好么?正好可以来看你!”阿柴说罢,情不自禁低头在小丫额上轻轻一吻。
小丫双颊泛起红晕,羞道:“好是好,只是没有料到,真到了这样的场合,柴哥哥都去不了。”
“嗯…是,这种正儿八经的场合,得是焱狼血卫,才有资格护卫王族左右。”阿柴吞吐着说。
“柴哥哥,你不也很厉害么?”小丫抬头问:“什么时候你才能当上血卫?”
“这个,我说不好。”阿柴继续吞吐道:“焱狼血卫只有六名,除非……除非有空缺,才有机会吧。”
“如何才有空缺?”
“我也不知道,可能……犯了大错?也不会。”阿柴自言自语道:“这六名将军都生性谨慎,很难犯错,否则也做不了血卫,那就只能是等他们有人牺牲,或老死了……”
“哎……”小丫把头埋到阿柴怀里,轻声嘟哝着:“柴哥哥,焱狼血卫尚且如此艰难,你还说要当了掌军,才来娶我。你说,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阿柴轻轻搂着小丫,局促无语。沉默了一会儿,小丫抱紧阿柴道:“柴哥哥,我开玩笑的。只要你愿娶我,我便等你,多久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