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时辰,祭祖典礼差不多该结束了,阿柴离开小丫,径直往沙罗多王爷府去,看沙罗多有何安排吩咐。
不想沙罗多早已回到府上。阿柴和门子打过招呼进去,只见沙罗多怒气冲冲,正端坐在堂上,血卫拉迪立在身旁。
“师父!”阿柴行了礼,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似乎心有怨气。不知徒儿能否为师父分忧?”
“哼,那老不死的东西!”沙罗多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震得叮当响,茶水溅洒出来。
阿柴知他说的是汗王,便低头不语,大气也不敢喘。
“本王辛辛苦苦饿了一个冬天,又不辞辛劳去匈奴右庭谈判,那老不死的看来是不认账,到今天也没宣布立储,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
阿柴正绞尽脑汁如何回话才能减轻沙罗多的愤怒,只听外面门子来报:“禀王爷,太傅乞远谋已到前厅。”
“让他进来!”沙罗多道。
须臾,乞远谋来到正厅堂上。沙罗多对阿柴一挥手,冷冷说道:“你先退下吧。”
“是!”阿柴悻悻然窥了拉迪一眼,又与进来的乞远谋行了礼,往外走去。
走到外面,门子已经回去了。此刻正当午时,本是用膳或休憩的时间,只因沙罗多回府后大发雷霆,下人皆不敢近前打扰,四处静悄悄的。
阿柴看看四下无人,心中嘀咕:“也不知师父与乞远谋要说什么事。不如我听着点,若能为师父略解几分难处,也许能帮自己上位。”
于是壮了壮胆,猫下腰来,在屋外偷听。
果然沙罗多又是一阵抱怨,因立储之事大骂汗王。末了,只听沙罗多愤愤道:“老不死的东西,捏着个储位,不知玩什么鬼心思!逼急了老子,让他连汗王都做不成!”
随后便是乞远谋惊恐的声音:“慎言,王爷慎言啊!老夫只当没听过这句气话!”
“慎言?何须慎言?就算哪日朝堂有变,也是那老不死的逼我动手!”
“王爷,何至于此?老夫有一计,若王爷采纳,登上储位是迟早的事!”
“说!”
“王爷须知,阿墨毕竟只是义子,汗王若立储于阿墨,必有多人反对,不足为虑。眼下问题是,阿墨与贝支情同手足,掌军车合烈又是阿墨的师父,车合烈在军中威望甚高。这一串关系绑在一块儿,才使贝支对王爷的威胁日盛!”
“这个不用说,本王爷知道。”
“所以,阿墨才是个中关键!要解开此结,只需除掉阿墨……”乞远谋阴恻恻地说道。
屋外,阿柴脑子“嗡”的一下,全身汗毛似雷击般竖了起来。
“阿墨虽是义子,但名义上也是汗储候选,他一死,车合烈便少了很多参与立储的理由,也断了与贝支联合的纽带。若再支持贝支,那便是公然介入汗王的家事了!”
阿柴在屋外听着,按着斧柄的右手因为愤怒微微颤抖。阿墨与他一般出身贫苦,但这卑微的身份,纵然没有立储登基的资格,也不应该成为权利桌游上任凭权贵宰割的鱼肉!
阿柴恨不得从窗口跳进去,一斧子劈了乞远谋。他闭紧双眼,深吸一口气,刚刚努力控制住了情绪,却不想脑袋又“嗡”一声响过一道霹雳——只听沙罗多道:
“太傅,何必如此麻烦?我意,直接杀了贝支怎样?”
沙罗多如此冷血,这是阿柴万万没有想到的……
却听得乞远谋“噗通”一声跪下道:“王爷不可!贝支乃是王爷亲弟,且忠厚无过啊!”
沙罗多绕着乞远谋转了一圈,忽然站定,扬声问道:“太傅该不会明里说助我,暗里帮的是我弟贝支吧?”
乞远谋朗声道:“老夫之心,苍天可鉴。”
“既如此,我欲除掉贝支,太傅为何反对?”
“王爷,恕老夫直言!我乞家世代侍奉王族,恪勤慎微,鞠躬尽瘁,深知车师民族延绵至今,靠的就是世世代代谨遵祖制,得先人庇佑。贝小王爷乃王爷亲弟,流的是王族血液,王爷若要手足相残,天理不容,先祖不饶!老夫必以命相阻,死亦不惧!”
乞远谋音声凛然,确实毫无惧意,敢对着喜怒无常的沙罗多如此,倒是让人敬佩。
沙罗多道:“那你为何助我?别说是因为跟本王爷的师生情谊。”
“因为贝小王爷生性太过温良,而西域邦国众多,身在乱世,非勇武之人不能治国!匈奴之始,亦部落尔,全赖勇武,一扫天山大漠之北,最强时控弦三十万,大汉也需避其锋芒!”
说罢乞远谋叩拜沙罗多道:“汗王少壮时也是志在天下,如今年老,更因车师一统,早已失其锐气!王爷勇武过人,长于匈奴,老夫望王爷能行匈奴之霸道,领车师全族俾睨西域诸国!”
沙罗多大笑,扶起乞远谋问:“好,那便依你,除掉阿墨。太傅可有谋划?”
乞远谋说:“下月初五,焉耆新王登基,大宴五日!汗王腿脚不便,与我商议,欲派王爷前往道贺!明日上朝,王爷托事不去,老夫奏过汗王,安排阿墨前往便可。待焉耆新王登基礼毕,归来途中,安排动手!”
沙罗多略作思量道:“好,太傅费心,明日上朝便依此计行事。本王乏了,太傅请回吧。”
乞远谋告退。阿柴猫在墙角,看着乞远谋出来,寻思他走后再等一会儿,自己也出门离府。不料刚要离开,听得沙罗多对拉迪道:“你从本部骁骑挑几名血骑,速速前去焉耆边境查探合适动手的地方。下月初十之后带人埋伏行事。”
拉迪问:“是要杀掉阿墨吗?”
沙罗多冷笑一声,阴冷地说:“是匈奴人要杀阿墨,还有贝支。你,是本王派去救他哥俩的!!”
“匈奴人?哪里来的匈奴人?”
“这个不用你管,本王自会安排。”沙罗多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当然,如果匈奴人不争气,你和你的人也可以帮帮忙……”
拉迪不太确定,再次试探着问:“王爷,方才掌政不是说,只杀阿墨么?”
“怎么?”沙罗多问:“你是听乞远谋那老头的,还是听我的?”
“拉迪不敢!拉迪唯王爷马首是瞻!”拉迪跪下答道:“两位小王爷交给拉迪便是,王爷放心!”
“不止,还有一人。”沙罗多阴森森地说道。
“何人?请王爷示下!”
沙罗多一字一顿道:“血卫巴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