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得化不开。元启的意识像一粒微尘,在这片混沌里飘荡。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金光猛地刺破黑暗!
金光迅速蔓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一股力量拉着元启冲向光源——一具水银般流淌的巨大罗盘虚影显现。这就是定序罗盘。
罗盘上布满了数不清的微小齿轮,它们永不停歇地转动着。中央,一道星光组成的指针疯狂旋转。
当元启的意识从混沌中醒来,他不知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他环视这个渺渺蒙蒙,除了面前金色罗盘以外空无一物的空间。
他伸出意识触角触碰罗盘边缘。
嗡——!一声清响!指针突然停下,指向三个齿轮咬合的地方。
齿轮脱离罗盘,直接钻进了元启意识深处。
“灵魂共鸣…”一段信息自然浮现,“感知万物,调和阴阳,以心印心…”
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罗盘光芒大放,指针再次疯转后定住一个方位,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扯了进去!
“寻祂…护祂…”一个宏大的声音在回荡,“三千世界…元神碎片…”
元启被卷入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无数景象飞闪而过。眩晕消失时,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温暖湿润的小空间里。微微晃动的液体包裹着他。咚,咚,咚…沉稳的心跳声从四周传来,那是母亲的心跳。
“我在娘胎里…”元启本能地明白了。
而此时羊水温暖,心跳安稳,他感到安心的同时昏昏欲睡。
这安宁很快被打破了。
灼热而狂躁的能量席卷着愤怒的情绪,带着破坏性地毒素顺着脐带疯狂涌向他!!这些情绪如此猛烈,连包裹他的羊水都跟着颤抖起来!
怒气冲冲的尖锐声音像在元启的脑袋里炸响:“作死的小蹄子!敢在你家二奶奶跟前偷奸耍滑!给我打出去!”这是母亲的声音!
此刻,元启清晰地感觉到,母亲暴怒情绪引发的毒素,带着毁灭的力量顺着脐带涌向他。
羊水瞬间变得又稠又重。元启脆弱的身体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让他喘不上气。那些毒素在啃噬他新生的器官。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母亲这可怕的怒火,正在毒害他们共同的小世界!他和母亲之间那微弱的联系,眼看就要被这怒火烧断!而这联系一旦断开,自己地离去也将带走母亲的生命。
护住她!念头本能地冲出!意识深处,齿轮印记骤然亮起金光!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运转起刻入灵魂的传承功法。
随着功法的运转,识海深处,齿轮的印记猛地亮起金光,一股微弱的暖流,从他的识海内的齿轮印记中生出,每运转一次,暖流便强大了几分。但在这危机时刻,元启来不及积攒更多的暖流,强行发动了技能,“灵魂共鸣!”
嗡……
奇妙的通道建立了,就像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上,硬生生打开了一扇门。
元启把自己意识里所有的想活下去的渴望,不顾一切地逆着脐带输送向母亲那沸腾的怒火中心,安抚着母亲的狂躁。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心神,试着用自己无比脆弱的灵魂去触碰、吸收母亲传过来的那些狂暴的负面情绪。
就在灵魂共鸣发动的瞬间——
外间,正怒火冲天,打算厉声催促平儿的王熙凤,声音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意念,毫无预兆地涌入她的识海。仿佛清凉的泉水,一下子浇灭了她心里的炸起的火焰。
滔天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
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心中的那股狠毒戾气也消失了,只剩下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茫然和平静。
“…罢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地扫过地上发抖的丫鬟,“念在头一回…罚三个月月钱,撵去浆洗房!再敢有下次…”她顿了顿,终究没说出更狠的话,只是疲惫地挥挥手,“…都滚出去。”
丫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平儿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奶奶,刚才那要吃人的样子好像做梦一样。现在的二奶奶脸色发白,额角冒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深处有种她从没见过的茫然。
元启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下来……
突然!仿佛身体被从里面撕开的剧痛,猛地席卷了他的全身!强行发动灵魂共鸣的可怕反噬来了!
他那还没长结实的细小经脉,像被滚烫的开水浇过,多处比头发丝还细的毛细血管啪啪破裂!一点点殷红的血丝,慢慢渗入周围的羊水里,染开淡淡的粉色。
同时,他的额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已然暗淡得多的齿轮印记悄然浮现,每当他因为这剧痛而灵魂颤抖一下,那印记就跟着闪烁一次,像一道残酷的伤疤,记录着他付出的代价。
“原来…强行用这能力…这么痛苦…”
元启的意识在剧痛里挣扎。他死死咬牙,忍受着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再次运转起修复的功法。虚幻的金色齿轮印记再次生出细小的暖流,暖流经过的地方,撕裂的经脉针扎火燎般地疼,受损的经脉却在缓缓愈合。
每一次的循环,都让金色齿轮印记变得更清晰、更凝实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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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无休止的修炼与疼痛中一天天过去。元启从腹中隐隐约约听到的内容拼凑得知,这里是荣国府,他的母亲是琏二奶奶,王熙凤。而他,就是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以清晰的从这个即将成为他母亲的女人身上,感知到那源自遥远的过去,根植于血脉的羁绊与牵扯……
这天,元启正忍着疼,小心修复着因母亲焦虑情绪而受损的细微经脉。
王熙凤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一颗蜜饯,眼神却没什么焦点,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着小腹。
突然,一股强烈的烦躁又顺着脐带冲了过来!元启心里一紧。只听外间一个婆子回话的声音带着点推诿:“…二奶奶,不是老奴不尽心,实在是库房那边说没对清楚账,那批新到的锦缎还不能支…”
元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要来一次吗?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他额头的齿轮印记微微发烫,似乎在发出警告。
就在王熙凤要开口呵斥的瞬间,一阵不好的预感让她顿住了。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小腹,脸色微微发白。
她想起了上次发怒后,那几欲昏厥的剧痛,以及那股来自腹中的奇异安抚感。
更让她心惊的是,当时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点东西——一个小小的、蜷缩在光团里的模糊影子,因为她的情绪波动一明一灭,像是狂风中飘摇的烛火…
“孩子…”王熙凤低声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硬是把冲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只觉得胸口堵得发闷。她烦躁地挥挥手,声音带着强压的疲惫:“…知道了,再去催!这点子事都办不利索,要你们何用!下去!”
婆子如释重负,赶紧溜了。平儿担忧地看着王熙凤:“奶奶,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躺会儿?”
王熙凤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手掌紧紧按在上面。
刚才那股让她心悸的预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她的怒火,她的情绪,真的会伤到腹中这个孩子!上次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血色的模糊画面,绝非错觉。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她向来杀伐决断,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可此刻,对腹内孩子的愧疚深深地刺穿了她的心。她的怒火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一个躲懒的小丫头?还是为了下面人一点办事不力?
“平儿…”王熙凤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我是不是…脾气太坏了些?”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连平儿都愣住了。
“奶奶…”平儿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熙凤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捂住了小腹,眼神复杂难明。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替她承受着未知的代价。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这个素来要强的琏二奶奶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