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玥是被窗外明亮的阳光照醒的。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精神百倍。
院子里传来妹妹咿咿呀呀的声音,又软又奶,很好听。
秦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换好日常穿的干净衣裳,推开了房门。
隋安儿正抱着妹妹在院子里轻轻走动,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
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看着秦玥:
“哇,”隋安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和骄傲。“我们救人的小郎中起床了呀。”
秦玥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脸微微发热,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回来时,两条腿软得根本站不住,最后是爹爹一路把她背回来的。
隋安儿抱着小女儿走过来,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秦玥的小脸。
她的目光里是满满的赞许和心疼。
“玥儿,”隋安儿的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你真棒。娘为你骄傲。”
这样直白的夸奖让秦玥的脸更红了,心里却暖洋洋的,像喝了热乎乎的糖水。
她忍不住害羞地一头钻进隋安儿的怀里,把小秦瑶也挤得“呀”了一声。
隋安儿笑着,用胳膊搂住大女儿。
母女正依偎着,享受着这安静的早晨,院子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呀?”隋安儿问了一声,示意秦玥去开门。
秦玥走过去,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昨天那个黑瘦的汉子,他旁边还有一位年长的妇人,就是昨天抱着孩子的那位。
这妇人看起来是汉子的母亲。
黑瘦汉子一看到秦玥,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往站在秦玥身后的隋安儿怀里塞。
那是一些用粗布包着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塞完东西,黑瘦汉子“扑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在了院门口的泥地上,对着秦玥就磕起头来。
他一边磕头,一边哭,声音哽咽得厉害:
“小秦大夫,恩人,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媳妇的命,要不是您……她……她就没了啊。我们一家子给您磕头了。”
他说着,又重重地磕了下去,额头碰在地上,发出闷响。
他旁边的年长妇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虽然没哭出声,但眼圈也是红红的。
充满感激地看着秦玥,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小大夫,谢谢大恩人。”
隋安儿怀里突然被塞了这么多东西,又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
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地上,秦瑶放回摇篮里。
然后和秦玥一起,连忙伸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两人。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什么呀。”
隋安儿用力想把汉子拉起来。
“治病救人,那是郎中的本分,使不得行这样的大礼。”
秦玥也赶紧去扶那位年长妇人:
“婆婆,大叔,你们快起来,地上凉。”
两人被母女俩硬是搀了起来。
年长妇人反手紧紧握住隋安儿的手,又看向秦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妹子,得亏小大夫昨天从鬼门关把我儿媳妇拉回来。”
“她年纪这么小,本事这么大,心肠这么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这点东西,是我们全家凑的一点心意,实在拿不出手,但请你们一定收下。不收下,我们心里过不去啊。”
她一遍又一遍地道谢,一遍又一遍地夸奖秦玥。
隋安儿看着他们朴实又急切的样子,知道这礼要是不收,他们真会一直不安心。
她叹了口气,说道:
“嫂子,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我们就收下了。快别哭了,大人孩子平安就好,比什么都强。”
听到隋安儿答应收下,母子俩才像是松了口气。年长妇人又抹了把眼泪,连声说着:
“谢谢!谢谢!”
然后不顾隋安儿“进屋喝口水再走”的挽留,拉上儿子,又对着秦玥和隋安儿鞠了几个躬,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那黑瘦汉子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秦玥好几眼,眼神里全是感激。
秦玥关上院门,转过身,看着地上那堆用粗布包着的礼物。
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最后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露出洁白的牙齿。
“娘,”秦玥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我真开心。”
隋安儿看着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也笑了,问她:
“是因为收到礼物开心,还是因为救了人开心?”
秦玥想都没想,立刻回答:
“当然是救人开心。看到那个婶婶没事了,小宝宝也好好的,我昨晚回来虽然累,但心里特别踏实。不过……”
她调皮地眨眨眼,指着地上的东西。
“收礼物也是开心的,这可是人家真心实意感谢咱们呢。”
隋安儿被女儿这实诚又孩子气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她走过去,弯腰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拎起来,放到院子里的石磨盘上。
然后,她站直身体,看着秦玥,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神情变得认真。
“玥儿,”隋安儿的声音温和但很郑重。
“你记住娘的话。你以后长大了,学了本事,还会救很多人。这世上啊,有的人懂道理,知道感恩,就像今天这家人,会记得你的好。”
“但是,也有的人,是那中山狼。”
“中山狼?”秦玥有些疑惑地重复。
“嗯,”隋安儿点点头。
“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帮了他,救了他,他不仅不念你的好,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咬你一口,害你,冤枉你。这种人,心是黑的。”
秦玥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眉头微微皱起。
“但是,”隋安儿看着女儿的眼睛,语气更坚定了一些。
“玥儿,你不能因为害怕遇到这种人,就不去救人,甚至放弃学医。那不行。你要记住你的本心是什么。”
“本心?”秦玥轻声问。
“对,本心。”隋安儿肯定地说。
“就是你心里头最根本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想帮人?想救人?想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好起来?”
“只要你记住这个,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你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不能因为怕被狗咬,就不走路了。明白吗?”
秦玥看着母亲认真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也显出认真的神色:
“嗯!娘,我记住了,我的本心,就是学好医术,治病救人。”
“好孩子。”隋安儿欣慰地摸了摸秦玥的头。
秦玥的目光又转向磨盘上那些礼物。
她走过去,仔细地翻看起来。
腊肉很实在,干菌子闻着很香,还有一袋上好的白米。
她想了想,动手把腊肉和大部分干菌子挑拣出来,又把那一袋米分成了两份。
“娘,这些,”她指着自己挑出来的一大半东西。“我想给先生送去。”
隋安儿看着女儿的动作,心里很欣慰:
“是该给林郎中送去。昨天要不是他教你本事,你也帮不上忙。”
“没有师父领进门,哪有你的今天。知恩图报,这是对的。你挑吧,挑好的给师父。”
“嗯!”
秦玥仔细地把腊肉和挑出来的干菌子用一块干净布包好,又把分出来的那份米单独装进一个布袋里。
隋安儿看着女儿有条有理地安排着,心里暖暖的。
她的玥儿,真的长大了。
秦玥脚步轻快地跑回屋里去吃早饭,心里想着待会儿见到师父要说的话。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要去告诉师父,她好像,真的开始明白什么叫“医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