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儿站在大厨房门口,手里捧着一口擦得锃亮的铜炊锅,锅身沉甸甸的,铜面映着火光,泛着温暖的橘红色。
“多谢徐嬷嬷借我这口锅。”隋安儿笑着向徐嬷嬷道谢。
“今日想请阿土和他娘来家里吃顿饭,那孩子帮了玥儿不少忙。”
徐嬷嬷正坐在灶台旁烤火,闻言抬了抬眼皮,目光在那口铜炊锅上停留了一瞬,告诫了一声:
“这锅可是好东西,府里平日宴客才用得上,你可小心着点,别磕坏了。”
“是,我一定仔细用。”隋安儿连忙应下,心里却忍不住欢喜。
她小心翼翼地把锅抱回家,秦阳已经备好了炭火,秦玥则和阿土蹲在院子里,正往竹筐里捡拾刚从府内厨房里带回来的蔬菜。
“娘!阿土哥帮我把萝卜和白菜都洗好了!”
秦玥见隋安儿回来,立刻蹦跳着迎上去,小脸冻得通红,却掩不住兴奋。
阿土也站起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婶子,我阿妈说待会儿带些自家烤的酒来,可香了。”
隋安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晚咱们可得好好吃一顿。
炊锅通常为圆口大肚的设计,上部宽敞用于盛放各种食材,下部连接着烧木炭的火炉,中间一根烟囱穿锅而上,占据整个锅的位置。
炊锅多采用铜、陶、搪瓷、银锡合金等材质制成,其中铜制炊锅最为常见,烹饪出的菜肴味道更加鲜美。
相传,胡虏大军征讨南诏时,首领路上饥饿,命厨子煮食羊肉。
突然军情紧急,厨子便把羊肉切成薄片,在滚汤里一涮呈给首领食用,首领食后大喜。
后屯兵曲陀关时,因常吃涮羊肉,有人便用当地盛产的铜,经能工巧匠研制成当时胡虏大军头盔样子的炊锅。
这个把锅灶连为一体的炊具不仅适合行军打仗,且烹饪出来的菜品味道鲜美,盛行军中,之后逐渐流传至民间,并在各地有了不同的改良造型。
隋安儿知道燕州也有这样类似的铜锅,仅仅用清水来涮羊肉锅子就鲜美至极。
不过石城的炊锅和燕州的不同。石城炊锅的做法讲究食材分层码放,利用炭火慢煮让味道交融。
先在炊锅底部铺一层垫菜,压实;接着码上中层的肉类,肥瘦搭配,均匀铺开;最后放上豆腐、腐竹等上层食材,注意不要太满,留出发热空间。
沿锅边倒入汤底,没过食材一指左右。将烧红的木炭放入炊锅中间的烟囱,盖上锅盖,让炭火持续加热。
最后小火焖煮半个时辰,待锅内沸腾、香气溢出后,即可开盖。
吃的时候边煮边夹,随吃随加汤和食材,搭配蘸水食用,风味更佳。
秦阳早已备好了烧红的木炭,等隋安儿将炊锅准备好后,便用铁钳夹起,轻轻放入炊锅中央的烟囱里。
炭火一入锅,立刻发出“噼啪”的轻响,热气顺着烟囱缓缓升腾,锅盖一盖,整个屋子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温暖的香气。
没过多久,阿土娘便提着一个小陶罐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笑道:“哟,这炊锅可真香。”
她手里那罐酒一打开,浓郁的酒香立刻冲散了屋里的寒意。
阿土娘给每人倒了一杯,酒液澄澈,微微泛黄,入口却绵柔甘醇,带着淡淡的粮食甜香。
“这是自家烤的苞谷酒,不醉人的,你们尽管喝。”阿土娘豪爽地举杯,自己先仰头饮尽。
秦阳和隋安儿对视一眼,笑着也喝了一口。酒液入喉,果然香醇无比,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格外舒坦。
“来来来,再喝一杯。”阿土娘又给两人满上,笑眯眯地劝酒。
秦玥和阿土则早已迫不及待地围坐在炊锅旁,眼巴巴地等着开锅。
隋安儿笑着掀开锅盖,热气“呼”地涌出,锅里的汤汁已经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白菜和萝卜吸饱了肉汁,软烂鲜甜,五花肉片薄如蝉翼,在热汤里微微卷曲,豆腐和腐竹浸透了汤汁,入口即化。
“真香!”
阿土夹起一片肉,蘸了点隋安儿用糊辣椒面、腐乳、蒜泥、酱油、葱花、香菜调制的蘸水,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还是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秦玥也吃得脸颊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娘,这炊锅比大厨房做的还好吃!”
隋安儿笑着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酒过三巡,炭火依旧旺盛,锅里的汤汁越煮越浓,香气四溢。
阿土娘的酒量极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脸上却不见醉意,反倒是秦阳和隋安儿,几杯下肚后,脸颊已经微微泛红。
“这酒……后劲还挺足。”秦阳揉了揉太阳穴,笑着摇头。
“哪有什么后劲?”阿土娘哈哈大笑,“来来来,再喝一杯!”
隋安儿也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但心里却格外畅快。
这样的夜晚,炉火温暖,炊锅沸腾,好友在侧,连窗外的寒风都显得不那么刺骨了。
她端起酒杯,和阿土娘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酒液滑过喉咙,暖意更甚。
……
后来发生了什么?
隋安儿只记得自己笑着送阿土娘出门,寒风扑面,她裹紧了衣襟,站在门口挥手告别。
再之后……
记忆便断了片。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她和秦阳双双倒在自家床榻上,衣衫整齐,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昨晚……我们喝醉了?”隋安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茫然地看向同样一脸懵的秦阳。
秦阳苦笑一声:“阿土娘那酒……怕不是普通的苞谷酒。”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这顿炊锅宴,果真让人“宾主尽欢”——欢到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