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阿土嫂怀孕感到开心的还有秦玥,这消息带来的快乐,甚至让她觉得比自己当初得到单独的小屋还要雀跃。
她真心实意地为阿土嫂一家感到高兴,毕竟阿土哥经常念叨着想要个弟弟妹妹,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喜悦过后,一个强烈的念头在秦玥心中萌发:
她想为阿土嫂和那个未知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做点什么。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林郎中。
虽然这位老郎中平日里对她冷若冰霜,只让她干些打杂的粗活,但在秦玥心中,他依旧是这石城里医术最高明的人。
如果能请动林郎中在阿土嫂孕期帮忙照看一二,或者生产时能出手相助,那该多好。
然而,如何说动这块“茅坑里的石头”,是一个大难题。
秦玥坐在药房角落里,一边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药碾,一边绞尽脑汁地琢磨。
林郎中不爱酒,滴酒不沾。
不喜华服美衣,终年就那两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
更没有什么特殊嗜好,整日里除了捣鼓药材、偶尔看诊,就是把自己关在药房,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一整天,她都沉浸在这个难题里,连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惹得林郎中冷冷瞥了她好几眼。
傍晚下值,秦玥回到自己的小屋,推开门,却一眼瞥见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做工极其精美的铜镜,镜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清晰地映出她惊讶的小脸。
但更吸引人的是镜子的背面。
整个背面被繁复精细的浮雕覆盖,刻画的是一座无比繁华的都城景象:
巍峨的城门楼高耸入云,城墙上旌旗招展;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商贩云集;
鳞次栉比的屋舍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远处甚至隐约可见宫殿的轮廓,气派非凡。
秦玥看得呆了,小心翼翼地捧起铜镜,指尖抚过那些凹凸起伏的精致纹路,心中充满了惊喜。
她立刻抱着镜子跑到爹娘屋里:
“爹!娘!你们看,这是谁给我的?”
隋安儿正在缝补衣物,闻声抬起头,看到女儿怀里的铜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是夫人赏的。今儿夫人跟我说,她最近肠胃不大爽利,但又嫌汤药苦涩难咽。”
“娘就试着用山药、茯苓、莲子这些做了几道清淡的药膳粥和小菜给夫人调理。”
“夫人用了觉得舒坦不少,心里高兴,就拉着娘说了好一会儿话,聊起了京城。”
隋安儿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夫人感慨说,在这石城,也就和娘能聊上几句家乡的景致和吃食了。”
“聊完夫人就吩咐张嬷嬷,把她娘家从京城寄来的一面铜镜赏给了娘。”
“娘想着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肯定喜欢就给你了。”
“京城。”
秦玥低头看着镜背上那座繁华的都城浮雕,恍然大悟。
“娘,这刻的就是京城吗?”
“是啊,”隋安儿放下针线,走到女儿身边,指着镜背上的图案,声音轻柔地讲解着。
“你看,这是城门,这是朱雀大街,这是西市……这些都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玥儿离开京城时还小,怕是不太记得了。”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街景,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怀念。
秦玥仔细地看着,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父母口中那个遥远的故乡。
对她而言,石城的记忆远比京城深刻,这里的山水、街巷、气味、声音,构成了她成长的全部。
但看着父母每每提起京城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思念,她知道,那方土地承载着爹娘生命中最重要的年华和最深的牵挂。
突然,一个想法出现了秦玥的脑海中。
家乡!思念!
林郎中他不也是孤身一人漂泊在这远离故土的西南边陲嘛。
他肯定也像爹娘、像夫人一样,在夜深人静时,深深地思念着自己的家乡,那秦玥就可以利用这份乡愁来讨好他。
这个念头让秦玥的心砰砰直跳,她感觉自己这个想法一定会成功。
第二天一早,秦玥没有立刻去药房,而是先去找了徐嬷嬷。
徐嬷嬷正在库房清点物品,看到秦玥,挑了挑眉:
“丫头,不去药房干活,跑这儿来做什么?”
秦玥乖巧地行了个礼,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嬷嬷好!我来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您知道林郎中他老家是哪里的吗?”
徐嬷嬷停下手中的活计,狐疑地看着她: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那老倔驴的事,我哪清楚,平日里锯嘴葫芦似的,从不提自己过往。”
“只知道是北边犯了事发配来的,具体哪府哪县,没人知道。”
秦玥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似乎就要熄灭。
徐嬷嬷看着她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你要真想知道,不妨去问问王掌柜,你们这些官奴都是经过他的手来到府上的。”
峰回路转,秦玥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连忙道谢:
“谢谢嬷嬷指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她自己配制的、可以缓解关节酸痛的外敷膏药。
“嬷嬷,这是我给您配的膏药,您手腕疼的时候贴上,能舒服些,希望您不要嫌弃。”
徐嬷嬷欢喜地接过膏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赞道:
“哪会嫌弃呢,也就你时常记挂着我这老婆子,没枉费我平日疼你。”
她摸了摸秦玥的脸,又说道:“赶紧去吧,不要耽误你上值。”
秦玥诶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库房,直奔王掌柜的铺子去了。
铺子里,王掌柜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看到秦玥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他放下算盘,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哟,玥丫头,今天怎么有空跑王伯伯这儿来了?”
秦玥喘匀了气,甜甜地叫了声:
“王伯伯!”
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恳求。
“我来是想跟您打听个人。您知道林郎中他老家具体是哪里的吗?”
“林郎中?”
王掌柜捋了捋胡子,眯起眼睛,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着。
“那个老倔头啊。嘶……让我想想。”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着。
“对了,应该是……沧州。对,没错,就是北直隶的沧州府。他口音里还带着点那边的腔调呢,虽然这些年淡了不少。”
“沧州。”
秦玥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地名,心中一阵激动。她紧接着问:
“那王伯伯,您知道沧州那边……有什么特产吗?”
王掌柜看着秦玥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笑道:
“怎么?想请他帮忙吗还是想着套套近乎?”
秦玥赶紧点点头:
“嗯!王伯伯您真聪明,阿土哥的娘亲不是有孕了嘛,我想请林郎中以后能多照应些。”
王掌柜了然,感叹这小丫头心地纯善,心思也活络。
他想了想,给秦玥出主意:
“你这想法倒是巧,不过沧州的东西,在咱们这西南可稀罕得很。就算现在托马帮去寻,一来一去少说也得半年。”
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秦玥。
“不过嘛一顿地道的家乡美食,那可是最能解乡愁的,比什么金银珠宝都管用。”
“你娘隋安儿的手艺,那可是连夫人都赞不绝口的。沧州靠海,但也产驴。”
“最有名的吃食嘛自然是驴肉火烧,还有羊肠子汤,据说也是当地人的心头好。”
秦玥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夜空的星辰:
“真的?王伯伯,您是说让我娘做?”
“正是!”王掌柜拍板道。
“食材嘛,新鲜驴肉在石城确实难找。但咱们铺子里有风干的驴肉,品质上乘,泡发好了味道也不差。”
“新鲜的羊杂碎就好弄的多了,至于关键的调味料嘛。”
他沉吟了一下。
“沧州那边似乎喜欢用些特别的香料,我尽量帮你凑凑看,总能仿个七八分像,剩下的,就看你娘的本事了。”
“太好了,谢谢王伯伯,您真是太好了。”
秦玥高兴得跳起来,连连给王掌柜鞠躬道谢。
告别了王掌柜,秦玥几乎是飞跑着去找母亲。
阳光洒在她身上,映照着她开心的脸上。她仿佛已经看到,林郎中同意照看阿土娘和未出世孩子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