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冰鉴吐着丝丝凉气,却驱不散皇帝眉宇间的阴郁。
莞嫔甄嬛小产一事,虽表面已了,暗地里却疑点重重。
他指尖烦躁地敲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章弥临走前那含糊的暗示,象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他心里。
欢宜香……他明明早已命人暗中剔除了麝香,那莞嫔怎会在去翊坤宫听事之后胎象变差?
是有人做了手脚,还是章弥这老东西背后有人,临走前特意让他搅浑水?
太医院那些人,盘根错节,背后不知站着哪位主子,竟连皇嗣也敢沾染!
他眼神一厉,看来,必须找个干净的人才行。
皇帝脑海中掠过一张略显文弱却眼神清正的脸——温实初。
时疫之时他表现不俗,可见医术颇精,更重要的是,他入太医院也不过半年光景,背景干净,还是个愣头青,背后应当还没攀上高枝。
“苏培盛。”皇帝忽道。
侍立一旁的苏培盛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才在。”
“传温实初来见朕,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同,就说是为朕请平安脉。”
不过一炷香时间,温实初便悄声被引至养心殿。
他穿着略显宽大的太医官服,额角还带着匆匆赶来的细汗,神色拘谨又茫然,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皇上召见。
“微臣温实初,叩见皇上。”他跪地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起来回话,”皇帝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在他身上扫过,“朕有件要紧事,需得一个医术精诚、口风严实之人去办。”
温实初站起身,仍不敢直视天颜:“请皇上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莞嫔骤然小产,朕心甚痛。”皇帝语气低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朕要你,去太医院暗中调取莞嫔近几个月的脉案和所有用药方,仔细查验,其中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温实初闻言,心头一震,头垂得更低,他自是明白皇帝话中别有深意,看来莞嫔小产,背后另有隐情。
可如今并不是他多想的时候,他压下心中波澜,恭敬应道,“微臣遵旨。”
皇帝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此外,朕命你日后常去碎玉轩为莞嫔请脉调理。”
“请脉时,务必……要多留心碎玉轩中的器物、熏香、摆设,乃至一应饮食用度,看看她宫里,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明白吗?”
温实初猛地抬头,撞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和威压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这“不该有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他后背倏地冒出一层冷汗,立刻又低下头去,声音微颤:“微臣……明白,微臣定当细细查验,不敢有负圣恩。”
“很好,去吧。”皇帝目光如炬,说完又补充道,“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包括莞嫔,若有发现,直接禀报于朕。”
“是,皇上。”
退出养心殿后,温实初背后已是一层冷汗。
皇帝的嘱托如同烙铁烫在他心上,他明白自己已被卷入一场深宫暗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事关他的嬛儿妹妹,他万万不敢耽搁,立刻去了太医院,调出莞嫔所有的脉案和药方,把自己关在值房里,一字一句地研读。
越是看,眉头皱得越紧。
脉案记录显示,莞嫔胎像虽不算极强健,却也平稳,身子虽有些疲乏,可多休息些也就是了,用药方面也并无不妥之处……那为何……
温实初不敢深想,收拾好东西,立刻赶往碎玉轩。
碎玉轩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一种压抑的悲伤。
甄嬛靠床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帐,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
“微臣温实初,奉皇上之命,特来为娘娘请脉。”温实初跪下行礼,声音放得极轻,似是怕惊扰了佳人。
甄嬛背靠在软垫上,见温实初来了,缓缓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温太医来了。”
“娘娘今日气色稍好了些。”温实初行礼后上前,取出脉枕,“容微臣为您请脉。”
甄嬛勉强扯了扯嘴角,伸出手腕,腕骨纤细,皮肤冰凉,显得格外弱不胜衣:“有劳温大人了。”
温实初屏息凝神,指尖搭上脉搏。
脉象虚浮无力,确是小产亏损之兆,他仔细感受着,忽然,眉头微蹙,一种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滞涩感从他指尖掠过……
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