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书院里常常出现这样的景象:玉兰红着脸给祝英台送东西,祝英台尴尬万分地收下并试图保持距离;
而心莲则趁机凑到一旁同样手足无措的梁山伯身边,嘘寒问暖,递上一块手帕或是一杯温水,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梁公子也辛苦了,读书费神,喝口水润润喉吧?”
“呀,梁公子衣袖怎么沾了墨点?快用这帕子擦擦,奴婢帮您洗……”
梁山伯何曾受过年轻女子这般细致温柔的对待?
虽觉不妥,但心莲总是打着玉兰小姐和祝英台的旗号,态度又极其自然关切,让他推拒不得,往往只能红着脸讷讷道谢,心中对这“善良细心”的侍女倒是生出几分好感。
心莲看着梁山伯那副老实好拿捏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
这条路,似乎比攀附那冰山阎罗要顺畅得多。
马文才冷眼看着心莲上蹿下跳,撮合着玉兰和祝英台,又对梁山伯大献殷勤,心中只是冷笑。
这蠢婢倒是会见风使舵,换了目标。
不过,她这般行为,无形中倒是让玉兰更频繁地缠住了祝英台让她无心想别的。
或许……这枚棋子,暂时还有点用。
这日,书院传来消息,三日后将组织学子前往后山麓的藏经岩拓印古碑文,需在外宿营一夜。此乃书院传统,旨在让学子体验先贤清苦,砥砺心志。
消息一出,学子们议论纷纷,有的雀跃,有的担忧。
祝英台却是眼睛一亮!外出宿营?
岂不是意味着可以暂时摆脱玉兰的“关怀”和马文才的“如影随形”?
她几乎立刻跑到梁山伯面前,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梁兄!拓碑文哎!肯定很有意思!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找找有没有好玩的石刻!”
梁山伯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也被感染,憨笑着点头:“好、好啊……”
不远处,马文才听着她的欢呼,眸光深敛。
他看了一眼正低头温顺地给玉兰斟茶、眼神却不时瞟向梁山伯的心莲,又看了看一无所觉、只知憨笑的梁山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藏经岩拓碑之行前夕,夜雨初歇,月色朦胧。
书院藏书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寂静,檐角挂着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细微的清响。
祝英台为准备明日拓碑需用的朱砂和宣纸,独自一人提着灯笼来到藏书楼寻找。
楼内烛火昏暗,书架投下幢幢黑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和淡淡霉味。
她正凝神寻找,忽闻二楼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凄婉幽怨,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瘆人。
祝英台虽性子大胆,此刻也不禁汗毛倒竖,硬着头皮呵斥:“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无人回应,只有那哭声断断续续,仿佛更近了些。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吹得她手中灯笼剧烈摇晃,险些熄灭!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模糊的影子猛地从楼梯拐角一闪而过!
“啊!”祝英台吓得惊叫一声,后退半步,绊到身后堆放的书篓,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猛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扶住。
另一只手迅速接住她脱手跌落的灯笼,烛光稳定下来,照亮了来人的面容——眉目冷峻,正是马文才。
“何事惊慌?”他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楼梯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风声。
祝英台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声音微颤:“有、有鬼……有女人在哭……”
马文才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怕是野猫或是风吹窗棂之声。”
他持灯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看来是有人装神弄鬼。”他语气平淡,并未多言。
在他沉稳淡定的态度影响下,祝英台的恐惧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脸颊微热:“多、多谢马兄。”
“无妨。”马文才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夜深了,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回廊下,经过这一吓,祝英台倒暂时忘了躲避马文才,反而因他方才及时的出手和沉稳的态度,心中生出几分难得的依赖和安全感。
马文才感受着身旁人细微的情绪变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影后,心莲正悄悄探出头。
她本是循着那“女鬼”的动静想来瞧个究竟,却意外撞见了马文才“英雄救美”的一幕,更让她心头疑窦丛生的是——
方才祝英台受惊时抓住马文才衣襟的那一瞬,动作姿态间流露出的娇柔慌乱,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洒脱,倒有几分……女儿情态?
这个念头让心莲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甩头抛开。
但疑窦既生,便难以消除。
几日后,心莲又偶然瞥见银心鬼鬼祟祟地独自去了后山溪边,躲在僻静处清洗着什么。
她心下好奇,悄悄靠近躲在一块大石后窥视,只见银心手中搓洗的,竟是几条长长的、女子月事时专用的白布条!
心莲顿时如遭雷击!祝公子的书童,为何会清洗此等污秽私密之物?!难道那祝英台表面光风霁月,私下竟有龙阳之癖、狎玩书童的龌龊嗜好?!还是说……
一个更荒谬、更大胆的猜测猛地窜入她脑海,让她呼吸一窒!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跳如鼓,连忙悄悄退走,一路疾奔回玉兰的闺房,也顾不上礼数,气喘吁吁地道:“小、小姐!不好了!”
玉兰正在临帖,被她吓了一跳:“何事如此慌张?”
心莲凑近前,压低声音,将自己所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煞白着脸道:“小姐!那祝公子……
他的书童竟在清洗那等污秽之物!这、这……奴婢恐祝公子并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您可千万要小心,别再被他蒙蔽了!”